别人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白一凡马上收不住自己的哭声，他起身，也顾不了什么形象了，直接扑到对面之人怀中说：“哥，你救救他，好不好？我求他们去救墨言，他们不救，求你想想办法。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他的生音带着哭声，沙哑到几乎听不见。在雨轩眼里，白一凡是一个坚强的人。这是他第一次从白一凡眼中看到无助，或许他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即便他是一军总参谋，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像墨言这样，从前线下来，死在医院的。他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战友，数不胜数。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你想留住的人，很可能下一秒，你就永远也留不住了。即便是你想多同他说一句话，已经是没有可能。

　　“一凡，你听我说。”雨轩搂着他的肩，缓缓地拍着，算是安慰，“墨言他是英雄，是我们整个民族的英雄，他虽然走了，但是他的精神活在我们心中，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哥，我不想听这些。你救救他好不好？国内不行，你送到国外去，你救救他好不好？算我求你。我答应过他的，我们俩一起将日本人赶出咱们中国的。他不能丢下我，我也不能丢下他。”

　　“一凡，对不起。”雨轩说完这句话，抬手打晕了他，然后对着身后的卫兵说：“带回去，让他好好休息。还有，联系墨家人，”雨轩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哑了好几度，喉咙仿佛被痰粘住了，“就说——就说他殉国了。”雨轩的“殉国”二字说的很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白一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一早。苏雨轩爬在他床边，打着呼噜，哈喇子将床单打湿了一大片。一凡的胳膊压的有点麻，他想动一下，结果这一动，便扯到了被子。雨轩也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说：“想喝水吗？我给你倒。”

　　“好！谢谢！”

　　雨轩再也没有提起墨言殉国的事情，白一凡也没有再提，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再提。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忘记昨天有一个叫墨言的年青飞行员，已经殉国了。甚至连他葬在哪里，都无人提起。很久之后，白一凡曾试图找到墨言的坟墓，将它迁到西安老家去，可打听了好久，得到的结论都是：战事吃紧，未免敌人拿将士们的遗体做文章，都是就地掩埋，没有竖碑。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损失一名年轻的飞行员，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所以很快白一凡便被强制送回了杭州，集训一年一年，未经允许不得出。集训不得出，这并不是惯例，尤其在人员紧缺的情况下，但白一凡这一期的学员却得了这样的待遇，其中缘由谁也说不准。

　　在白一凡这边因为是区莫言而伤心的时候，蒋言和谢楚山这边突然来了一位管家婆，他们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起来。他们每天起来都会听到平生在那儿喊：“起床啦，跑步啦，训练啦！今天必须练够两个小时。你们这个康复训练很重要。我只请了五天的假，在这五天之间，我必须将你们的习惯养成。蒋言，到时候我可以带走，但是楚山有重任在身，就不行了。所以，我得养成你的这个好习惯。”

　　“你是我妈吗？你烦不烦？”在第三天的时候，蒋言终于受不住他的折磨，开口嫌弃。

　　平生看着蒋言睡眼迷蒙的样子，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丝略带奸佞的笑说：“我不是你妈？但我是你爹，所以你必须遵守我定的规矩。不然的话，你要知道，这个重伤之后要回战场。必须经过我的测评，你要还想跟我并肩作战的话，就听话。不然，我让你永远上不了战场。”

　　“谢楚山！”蒋言干不过靳平生，只能喊帮手来。

　　“干啥？叫魂呢？还没睡醒。”

　　“平生他欺负我，不让我上战场，你替我揍他。”

　　“哼，有人收拾你，我才高兴呢，活该。”谢楚山出来之后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唉，我说你这是公报私仇好不好？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着呢？我告诉你啊！你别高兴太早，我要养成习惯，你也少不了。”

　　“我乐意。”谢楚山做完之后直接转身下楼跑步去了。徒留蒋言一个人一个劲儿的瞪着柱子。仿佛要把那柱子给瞪断了。

　　“快点儿，别偷懒，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再说最后一次啊！你要是再不动弹，再不下楼，我就找棍子赶你下来了。”

　　“屁大的点地儿，能找到棍子才鬼了。”蒋言扫一眼只有床跟板凳的地儿，翻身就着栏杆下了楼，跑出门去。

　　他和谢楚山在前面跑，靳平生在后面赶，赶到最后谢楚山实在跑不动了，他喘着粗气道：“我不行了，我要回局里查案子，你送我吧。”

　　“我送啥送？你自己去。哦，我发现你最近懒得不行。自己不知道开车去吗？”

　　“开车不利于思考。那几个日本人昨天我审了半宿，我总觉得哪儿好像还有点问题？你送我呗！平生？”

　　平生被楚山缠的没有办法，只能点头说去送，让蒋言自己继续运动。他本来以为，谢楚山在的事情。结果等到单位下车的时候，楚山久久都不肯下车。他只能开口提醒，到了。结果这才明白，那货根本就是睡着了。

　　“哥，你到底是不是警察？你到底关不关心案子？居然能睡着，我也是服了你。”

　　楚山这才从梦中惊醒：“啊，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早上又被你吼起来。实在是太困，控制不住自己呀。”

　　看着谢楚山熬红的眼睛，平生人再也没好意思说他，于是示意他赶紧上去。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日本人虽然狡猾，但还是被谢楚山问出了所以然，原来专业。原来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然后去挑衅的。并且那三个人死亡的真正原因不是受伤，而是疾病。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谢楚山便赶紧派人医院搜集证据。西方的教会医院人比较杂，收集证据也比较方便。很快，谢楚山便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病例报告。未免节外生枝，谢楚月便连夜将病例报告的照片登了出去，打了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苏雨轩便收到了，消息说日本人找人谈判，要求放人。苏雨轩也提出条件，日本人不能再提无理要求，不然拒绝放人。得到答复之后，苏雨轩又以人在警方手里，自己没有权限为由拒绝了面见日本的谈判之人。

　　雨轩是老政客，玩心眼很溜。所以，日本人只能吃了哑巴亏，自认倒霉。他手底下有人问他言而无信会不会有毁他的声誉，他一脸惊讶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跟那帮孙子讲道义，脑子傻了吧？我的兄弟差点死在他们的手里。我损失了一名年轻的飞行员，跟我讲道义，他们配吗？”

　　一提起，损失了一名年轻的飞行员，以及乔家栅警力的损耗，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便草草结束了那个话题。

　　因为兵力损耗相当严重，苏雨轩不同意，并不代表南京也不同意。所以，最后双方还是坐到了谈判桌上，但是日本人并没有，得到任何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双方只是毫无条件的签订了停战协议。苏作为主战派，并没有坐到谈判桌上。

　　虽然签订了停战协定，但大家清楚地知道，停战只是暂时的，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停线后，苏雨轩做第一件事情便是联系苏云轩。很快，他便接通了那个越洋电话，可电话里头说云轩出远门了。大概十个月之后才能回来。那个时候苏雨轩就在想，十个月之后吗？这几个词很关键，似乎在预示着他再一次要当舅舅了，只是这一次，夸着国界。

　　苏云轩其实是知道有人打电话来找。但她当时以为是蒋言，所以拒绝了接听。也是，那一次。她没想到那是她与她哥哥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等之后她再想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

　　蒋言其实并没有放弃联系他，但是因为雨轩的从中阻挠，他一直没有联系到云轩。他试图联系了几次之后都没有联系到她，所以他就想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一旦狠心起来，谁都比不了。

　　雨轩知道蒋可可在暹罗嫁给了别人，所以他结婚生子的意愿再一次降成了零。他觉得其实以前跟白一凡说的想法挺不错的，等老了，遛遛狗，和几个兄弟们在一起喝喝茶挺好的，并不是非要找个女人过日子。

　　表面上的停战并没有让他们都放松下来，相反，他们在做着接下来更深层次的部署，因为大家都知道，接下来，很可能是一场持久战，或许可以打个十年八年也说不定。但是，大家将日本人赶出中国的决心越来越大了，心也越来越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