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局文盲怎么办
热,闷,疼。
这是苏晏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全身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发烫,胸口似乎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身上被什么厚重的东西束缚着,他无力动弹,也挣扎不开。
怎么回事?以往宿醉可没有这么难受。
苏晏想摆脱这种糟糕透顶的感觉,然而只觉得越发头痛欲裂,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血腥味。他试图张开口想发出点声音,可嘴唇不受控制地紧紧抿着,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突然感觉到有人开始用清凉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抚去他脸上细密的汗珠,有极为轻柔的女声在模模糊糊说着什么,他努力想要听清楚,可耳朵也似乎被塞上了棉花,声音朦朦胧胧地飘散开,什么也抓不着。
苏晏挣扎了一会,可最终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他再度醒来时,已无先前那般命悬一线般地难受,只是大病一场后的浑身无力。脑海里被塞满了陌生的记忆,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他穿越了?
他穿越了!
明明不是庆祝大学毕业和哥们在酒吧里浪着吗?
苏晏还看中了一个帅气的小哥哥,喝了几瓶酒壮胆,准备鼓起勇气找个安逸的空间和小哥哥彻夜探讨人生理想,怎么突然就来了个陌生的朝代,还变成了个小孩子呢。
嗐,他这个赛季好不容易才打上王者,都还没有发朋友圈秀一下。
苏晏内心留下悔恨的泪水。
果然警察叔叔诚不欺我: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
旁边有个穿半旧红绫袄裙看着年纪小小的女孩子一看到他睁开眼睛,短促地“呀”了一声,忙打发她旁边的另一个小丫鬟出门去寻人。
“小少爷醒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
说着便忙扶他坐起身,在他身后放了一个舒服的软垫子,仔细地将锦被拉到他胸口掖好,又拿起放在旁边装着温水的白瓷杯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硬是把苏晏从自己纷繁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这是原身的贴身丫鬟芍药和半夏。融合了记忆的苏晏突然意识到。
原身的记忆在之前昏迷的时候被接收,苏晏现在就是个五岁的男孩子,前内阁次辅苏越与继室柳氏的小儿子。
至于为什么是前内阁次辅,只能说他老爹之前过于刚直不阿,树敌无数,还想动权贵的蛋糕,一着不慎便被政敌设计拿了把柄给撸下了台。
他爹没办法,苦于形势,只得写了辞呈递了上去,自请退职,告老还乡。
人走茶凉,之前门庭若市的次辅大宅冷落了不少。处理了京城的宅子铺子和其他七七八八的琐事,遣散了多余的下人,一家人便收拾了行李,带着剩下的忠仆启程回乡。
从京城到家乡闽地路途遥远,便包了一艘船,走了水路。
没想到原身晕船,又不巧受凉了发了高烧,小小人儿没能撑过去,就这么不幸去了,不知怎的换成了来自现代同名的苏晏。
这古代糟心的医疗条件,多少孩子的性命啊。
苏晏正默默叹息着,就听见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
“晏哥儿醒了,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快让娘看看。”
一个头上戴着金丝髻插着珠翠头面,上身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袄,下着翡翠撒花襦裙的中年美妇人进门来坐到他床旁,眉眼弯弯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苏晏第一反应是他娘亲的颜值真是能打,希望自己长大以后更像她。
想到他爹那张常年眉头紧锁的严肃国字脸,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作为一个纯零,上辈子他靠着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不知勾走了多少少男心,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硬是没出现合苏晏心意的男人,直到穿越前的那个小哥哥。唉,苏越内心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穿越既已成定局,便当作是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吧。
“娘,我好多了,你莫担心。”苏晏听着她关心的话语心里暖暖的,在记忆里,这个娘亲一直很宠爱小儿子。
听着这软软糯糯的童音,自己病没好还忙着关心娘亲,苏夫人心都要化了,拉着苏晏的手不停地叫心肝,并解释道:“你父亲正在盯着你哥哥们读书,等结束了他们就马上来看你。”
苏晏听了这话,瞪大了他圆圆的杏眼,小身板打了个寒颤。
他爹真是亲爹。
哥哥们太惨了。
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还得读书,真可怕。
果然有对比才有伤害,苏晏瞬间觉得自己生病了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遂又觉得还好自己年龄小,读书科举也不用着急,再加上上头还有两个哥哥,这为家族争光的事情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自己和哥哥们搞好关系,叫他们日后愿意关照他,让他咸鱼在家就行。
虽然说他爹现在不在一线混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家乡这小地方舒舒服服过日子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还避免了跟京城的同龄优秀英豪们作对比,嘤,真是美滋滋。
苏晏安心喝着芍药喂到嘴边的甜粥,仿佛看见了未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日子。
当事人表示满意,非常满意。
他被美人娘亲叮嘱又叮嘱,芍药和半夏也多次向娘亲柳氏保证一定会寸步不离好好照顾小少爷。
待晚间,苏晏终于见着了他老爹和两个哥哥,又收获了一堆叮嘱。
原身生病的那时,行程已经走了大半,待苏晏终于被允许下床时,他们也回到了家乡闽州。
船靠岸停在了码头,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船。料峭的寒风从河面吹来,刺激地脑袋越发清醒。
苏晏脚踏上结实的地面时,才有了这些日子来难得真实感。
早在他爹苏越递交辞呈的时候,就派了个大管家提前来这边,打点房屋旧物,好待人归来。此时大管家已经安排好马车来接人。原本苏晏年纪小,柳氏想抱着他坐。苏晏想和哥哥们尽快熟悉起来,便撒娇着要大哥苏泽抱。
苏泽年长他十五岁,是他爹苏越和发妻徐氏唯一的孩子,苏泽八岁时母亲病逝,苏越之后便娶了苏晏的母亲柳氏做继室。柳氏是翰林之女,也算书香门第,性格温婉贤淑,对苏泽宛若亲子,照料悉心,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苏泽如今已加冠,身形颀长,又身为嫡长子,从小被苏越亲自教养,加上和苏晏的年龄差太大,之前与苏晏接触的机会不多,原身对这个大哥也是满满的敬畏,不敢接近亲昵。
苏晏年纪小,又生的玉雪可爱,一贯被家里人宠着,加上回程路上这一场大病瘦了不少,便更加惹人怜爱。撒娇求人的时候,清澈的杏眼眨巴眨巴,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苏夫人想到苏泽一贯成熟稳重,做事一丝不苟,温温柔柔交代了几句,看着苏泽把苏晏稳稳抱上马车,便放心了。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了起来,苏晏被苏泽抱在怀里,探头探脑地想掀开帷裳看看外面的风景。可他的小胖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布料,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摁住,他转过头来和自己大哥的冰山脸面面相觑。
苏晏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外面凉,你年纪小受不得寒。”苏泽解释道,年轻但沉稳的声线自带令人信服的力量。
看到苏晏的小脸蛋上充满失望,他又不禁补充道:
“日后等天气暖些了,再带你来。”
在苏晏的记忆里,苏泽不是个话多的人,看到性格清冷的大哥对自己这么耐心,他弯弯眼答应,嘴角绽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之后便老实起来,乖巧地窝在苏泽怀里。
马车晃悠晃悠地让人想打瞌睡,苏晏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子,很快便随着马蹄哒哒哒的节奏睡了过去。苏泽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安心睡着的弟弟,想到以前苏晏只会躲在他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愿意和自己亲近的好。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家乡花溪村到了。花溪村是闽州下面一个较为富足的村落。没有天灾的时节里,花溪村的老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平平淡淡的乡村生活。
苏越的祖父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一辈子在田地间勤勤恳恳劳作,直到苏越的父亲苏毅,也就是苏晏的祖父中了秀才,才算是家族里出了个读书人。然而苏毅中秀才之后的科举路途却一直不顺,屡次不第,他干脆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在县里当个教书匠,给孩童们开蒙,对亲子苏越也教导严格。
苏越倒是争气,一路考到了进士,二十七岁中二甲第九名进士,授庶吉士。此后在宦海沉浮三十载,直至今朝。
想到当年入内阁时曾衣锦还乡,好好翻修了这座老宅子并留人照看,没想到才过了几年边又回到了这里。
苏晏可不知道他爹心里的感慨万千,他看着眼前古朴优雅的青瓦房,倒是有一番前世旅游时住民宿的感觉。
一家人回到老宅安顿好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拜访,三兄弟都被拎出来溜了溜。苏晏有种过年被七大姑八大姨支配的恐惧感,乖巧地跟着哥哥们问候了不少人,被摸头,被牵手,被抱起来,整个人都要麻木了。
还好春意愈发浓厚,治愈人心。田地里的油菜花烂漫极了,路旁也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映着春色。
苏晏前世还真没在乡下生活过,新鲜感还没过去,整日撺掇着二哥苏钰带着自己在村子里撒着野。
这样美好的生活终止于某日他爹苏越把他叫到书房,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
“在京城的时候,有程举人教导你学业,程举人还有心科举更进一步,便未同我们一道返乡。”
他说着,苏晏才想起来原身从三岁起,一直跟从西席程举人认字读书,然而原身也是个学渣,还是个娇气宝宝,嫌练字辛苦,一直找借口称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时苏越日理万机也没空监督小儿子读书,娘亲柳氏又是极其溺爱小儿子的,居然就让苏晏这么愉快地浪了两年。
“日后,我便亲自教导你读书。”
他爹雄厚的男声落在耳边。
苏晏如遭雷劈,顿时觉得凛冬再临。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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