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几天后。
“我走了, ”江酌站在病床前,犹豫了一会儿,又说, “……你要乖,有什么事可以用终端联系我。”
何一“啧”了一声:“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孩子!”
“旁边有个白噪音室,累了就进去休息一会儿, 外面一直有人看着,别到处乱跑。”江酌又提醒了他几句。
“知道了。”
何一的精神力还极不稳定, 正是需要精心呵护的时期, 江酌有工作,不能时时刻刻帮他疏导精神力,又担心把何一一个人放在家里会不安全, 就将他送到了塔里的医院。
开的是房间, 还附带一个哨兵最爱的白噪音室,江酌上班的时候,何一就在那里待着,打个针吃个饭,在接受一下最基础的治疗, 江酌下班了就把何一带走,回家继续给他做精神力疏导。
过着让众多哨兵眼红的生活。
江酌从病房里走出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半道碰上了凌束。
“你把他带进来了?”凌束问。
江酌点点头:“放医院了,等下班再来接他。”
“哎哎哎,”凌束和他并肩,用手肘戳了戳江酌,“我能去见他吗?我好想近距离看看黑暗哨兵啊……”
江酌翻了翻眼睛:“有什么好看的,不跟你一样, 一个鼻子两只眼。”
凌束故作委屈:“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去见他,这么宝贝啊?”
“不只是你,”江酌纠正道,“是除了我和医院工作人员之外都不能进,何一现在精神力脆弱得很,我不想让任何因素打扰到他。”
说着,两人走到办公楼下,江酌停下脚步:“先走了,我还有一堆文件没有处理。”
“我的精神力也挺脆弱的,要不然你先给我疏导疏导呗,好歹咱俩也是搭档,”凌束眨眨眼,表情夸张,“我的精神力,现在一团乱麻……”
江酌铁面无私:“如果我没有记错,上个月我给你做过一次精神疏导,而你的下一次疏导的预约时间是下下周周末,不要试图插队,谢谢。”
凌束:妈的。
日子过得非常平静,江酌每天接送何一,还知道了他最喜欢的白噪音是厚靴子在雪地里踩过的声音,为此江酌特意买了一卷磁带放在家里。
一个下午,江酌给塔里的几个哨兵做完疏导,刚刚赶到医院门口,终端就像疯了似的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这是江酌给医院留下的紧急呼叫的号码。
江酌眉心瞬间紧蹙,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医院,电梯门正缓缓合拢,他来不及等下一趟,迅速转身往楼梯口跑去。
爬楼梯爬到一半,江酌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极为狂乱嘈杂的精神力,就是从何一所在的房间里传出――
果然是精神力暴动了!
江酌全然无暇去思考暴动的诱因是什么,他率先放出几根精神触手,朝楼上飞速延伸过去,自己则再度加快步伐,刚跑到门口,眼中便映出一地的狼藉。
门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到外地,歪歪扭扭的,门上的玻璃也被震得呈现出蛛网似的裂纹,墙皮掉了一地,几个医疗向导站在外面,各个狼狈至极,甚至还有挂了彩的。
病房里传来野兽般撕心裂肺的痛苦咆哮――那是何一的声音。
其中一名向导见他出现,立刻惊恐而欣喜地大喊出声,甚至都带上了哭腔:“首席!病人他、他精神力暴动了,我们根本疏导不了――”
“我知道了,你们先后退。”
江酌面容严肃,一步上前冲进病房,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风暴席卷了一般,角落里坐着一个向导,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一道细细的红线从他的额角流到下颚,何一环抱着腹部,整个人蜷缩起来,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双腿无助地蹬着,断断续续地粗喘,江酌能看到他面颊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何一双目猩红,五官狰狞到扭曲,犹如嗜血的猛兽,他身体蜷曲,声音含混而模糊:“滚,全都给我滚!…好痛啊,好痛――……我要江酌,江酌……”
很显然,从一开始的攻击过后,何一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痛苦中。
“何一。”江酌轻喊他的名字,将自己的精神力一步步深入到何一脑中,他调节着哨兵的五感,缓步走过去,蹲在他身旁,伸出手臂,“何一,没事了……”
眼前飞快闪过一道人影,江酌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何一重重扑倒在地,后脑勺猛地一磕,江酌登时头晕目眩,还没缓过劲儿来,侧颈就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妈的!怎么这么爱咬人!
江酌痛得五官都在扭曲,他反手扯住何一的头发,然而哨兵与向导天生悬殊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撼动何一一分一毫。
何一的牙齿愈发用力,开始咬合,江酌本能地想用精神力去攻击他,要知道,只需他轻松一击,比如调高何一的听觉阈值,随便制造点噪音,他就会痛苦得满地打滚。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任何一点来自精神力伤害,都会让何一彻彻底底地崩溃。他是来救他的,不是来给何一雪上加霜的。
所以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忍着疼,尽快把何一给安抚好。
江酌从疼痛中挣出一丝清明的意识,他把自己的精神力悉数释放,持续地向何一脑海中输送,将对方楼进怀里,像是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小狗一般顺着他的后背,颤声强笑着:“乖,我就在这儿,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何一这次精神力狂乱的强度和初遇时相比还是弱了一些,这让江酌稍感欣慰,并且从何一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身体上的刺激引发了这次意外。
一刻不停地疏导和安抚了十多分钟,何一终于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他松开了嘴,甚至还无意识地在江酌脖子上舔了一口,眼中不再是方才那样充斥着血腥气,神情显得迷茫而委屈:“我……疼……”
“哪里疼?”江酌揉揉他的脑袋,语气轻柔得仿佛羽毛飘过,如果没有他脖子上淋漓的鲜血,这或许是一个温馨的场面,“告诉我。”
“我……”何一委屈地撇撇嘴,平日里那副硬邦邦的样子荡然无存,完全是遵循着本能依赖江酌,“喉咙疼,肚子……也好疼……好难受……”
说完,他就眼一闭头一歪,昏了过去。
江酌皱眉,一手扣着何一的后背,一手撑着地面,缓慢地坐了起来,他脖颈处的血管正在痉挛跳动,江酌的目光却投向被打落在地的碗上。
碗里还有没喝完的汤,现在洒得满地都是,这时站在外面的那几个向导走进来,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哆哆嗦嗦站到江酌面前,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般:“首席,对不起……”
“我、我在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调味剂当成营养液给倒了进去……”
听到这个答案,江酌神色一冷,心中怒火蹭得上窜,却还是被他按捺了下来:“我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们看好他,结果你还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现在的何一根本不能吃一点刺激性的东西,更不用提这种又辣又咸的调味剂,再喝多一点估计就直接疼傻了。
江酌虽然为人处世冷淡得很,但也是公认的脾气好,医疗向导第一次见他生气,腿抖得站都站不住,马上就要哭出来:“我错了,我真的一时没看清楚,瓶子上的字模糊了,对不起,您、您的伤……”
“你最好是真的没看清楚,”江酌眯了眯眼,打断了对方的话,面前的这个闯了祸的向导他认识,在医院里干了很多年,江酌不认为他会跟何一有什么利益冲突,但保险起见,他不能放松警惕。
“你在厨房的监控我会调出来看,在此之前,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等处罚吧。”
“首席,您快去处理一下吧!”旁边的几个小向导见江酌的衣服都被染红了,却还在这里跟没事儿人一样讲话,急得都快要哭出来,纷纷跑到江酌身边,就要扶他起来。
江酌低头喘了口气,抬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这时才感觉到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他吃力地把何一从自己身上推开:“先把他抱床上去。”
……
……
何一醒来时,鼻尖还萦绕着久久无法散去的血腥味。
眩晕感渐渐散去,他从床上坐起来,胃部抽疼一下,何一忍不住伸手捂了捂,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脑中对于方才的记忆仍是有些断片。
“你醒了?”
一个向导推门走进来,他走到何一身旁,表情隐隐有点胆怯:“还难受吗?胳膊伸出来,我给你打一支安定剂吧。”
何一认出这是在医院里工作的向导,他撸起袖子,将胳膊伸到对方面前,眼神迷茫,还在回忆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针尖刺破肌肤,微小的痛感传来,何一的眼皮跳了跳,眼前骤然闪过一个片段。
何一低下头,急促地喘了口气,心跳开始加速,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喝了那碗汤之后,喉咙和胃部就开始疼痛,随即,这些疼痛传遍全身,并且越来越剧烈,何一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灭顶的痛感一点点吞噬。
精神力剧烈动荡,他控制不住地嘶吼咆哮,砸了一切能砸的东西,同时无比地渴望江酌的安抚与怀抱。
然后江酌就真的来了。
而他――
最后停留在何一脑海中的场景,是江酌倒在地上,从脖颈,到肩膀,一片猩红鲜血,就连他白色的衬衫,都被血液染红。
瞬间,何一瞳孔紧缩,耳旁仿佛“轰”地炸开巨响。
他攻击了江酌!!
作者有话要说:jj又崩了!好久才发出来!!
我总觉自己又写得有点奇怪了……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可能很快就完了(抓头you改网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w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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