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上你和我大舅都是我姥的孩子，按理，我姥的财产应该你们平分，然后和你和我大舅一起给她尽孝。我的建议呢，就是走个公正程序，算算每个月该给我姥出多少钱养老，按月给她，这样她以后就不能挑理，就算她不愿意，出去闹，你当闺女的尽孝了，法律和道德也不会偏向她。”

　　苏小满最擅长的就是拿生了梁慧、养她成人来说事儿。

　　动不动就搞道德绑架那一套，这些年，可把梁慧折磨惨了。

　　程幺幺这番耳清目明的分析一出，冷静过后的梁慧听进了心里。

　　“嗯，你爸爸也是这意思，可我这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你爷爷奶奶那边……”

　　“我懂，可是妈，事情因人而异，像你说的，我姥那是没办法，摊上了，我爷爷奶奶不会挑理，就算要挑，你和我爸也把他们那份儿带上，一碗水端平，两边都不歪。”

　　“那等你爸回来，我跟他再商量商量。”梁慧松了口。

　　母女俩心平气和聊了一会儿，像是将心结打开，此刻气氛轻松，愉悦。

　　“这主意是小徐给你出的吧？”梁慧还能不了解自己闺女？

　　这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她性格儿，多半是小徐给她支招了。

　　“嘿嘿，妈你咋知道？”程幺幺知道瞒不住，笑嘻嘻的打岔。

　　梁慧无奈的点点她脑门儿，“妈还能不了解你？肚子里那二两油，能把事儿想的这么透？”

　　闺女自从恋爱后，真是越发会秀，恩爱都秀到她面前，秀了她一脸。

　　梁慧摇摇头，程科买了只烤鸭拎回来，一进屋，满屋子的油香味儿。

　　“闺女回来啦！”程科见到闺女，即刻欣喜。

　　“嗯，爸！”程幺幺小跑过去，挽住父亲的胳膊，小鼻子在一次性饭盒边儿上嗅。“真香，买了什么好吃的？”

　　程科玩笑似得把东西往后藏：“这可不是给你买的，你妈心情不好，晚上没吃多少饭，我给她买只鸭子，开开胃。”

　　“好嘛好嘛，既然是给妈买的，我不吃就得了。”程幺幺哪能看不出爸爸在逗自己？

　　脸蛋儿佯装失落。

　　梁慧算是被这戏精父女俩逗得不行，走过来，把烤鸭接过去。

　　“啥专门给我买，我看呐，是你们爷俩儿自个儿馋的嘴上流哈喇，找借口呢！”

　　程科大呼冤枉！

　　等梁慧把烤鸭和酱料小菜摆好，爷俩却自顾去洗了手，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儿的，等吃。

　　“别动，这是给我买的。”梁慧一巴掌拍开程科伸过来的手。

　　程科呐呐的摸摸鼻子，“嘿嘿”笑：“媳妇儿，我刚才也没吃饱，让我尝一口这烤鸭什么味儿的。”

　　“烤鸭味儿呗，还能啥味儿？”

　　程科：“……”

　　梁慧嘴上和他计较，一片烤鸭卷完，到底还是塞到了程科手里。

　　“就这一块啊，多了没有，都是我的。”

　　“唉，好。”程科笑哈哈的点头。

　　程幺幺弱弱举手：“妈，还有我呢。”

　　“你别吃了，看胖了小徐嫌弃。”梁慧摆摆手，拒绝的眼也不眨。

　　然后程幺幺便看见，母亲大人卷了一片儿烤鸭，喂进自己嘴里，当真不给她吃。

　　程幺幺表示：“……”

　　果然啊，父母是真爱，孩子都是意外！

　　“那我去睡了。”程幺幺当然还不困，是徐禛给她发来视频，不好意思当着父母打情骂俏，所以躲回房。

　　通话里，程幺幺忍不住把父母的虐狗行为向男朋友诉说了一通。

　　“太过分了他们！竟然秀恩爱虐我。”

　　男人在视频的画质中，依旧俊美如斯。

　　“咯咯”的笑声自胸腔共鸣开来，手机听筒的音效饱含磁性。“乖，老公陪你呢，稍后你想吃，我给你买。”

　　“嗯，这还差不多。”

　　梁慧等程幺幺走了，房间门儿关上，把手里的烤鸭和卷饼往茶几上一撂。

　　坏掉的茶几还没来的及换新的，破碎的钢化玻璃一道道裂痕尤为显眼，亦如她和苏小满之间的关系，难以修复。

　　“老程。”

　　“唉。”

　　“我想通了，我妈那边的事，就按照你的提议来。”

　　“好！”程科顿时松了口气。

　　给多少钱无所谓，最怕妻子想不开，难为自己，也气坏了身体。

　　程科当下拍板决定：“那就明天，赶着大哥在家，我们去一趟，把事说清楚。”

　　“嗯。”

　　……

　　次日，蓓城下起了绵绵小雨，阴凉天气让整个夏季的焦灼都缓和了许多。

　　程科和梁慧起大早去了苏小满家，把给养老钱的事说清楚。

　　王芳儿碍于程科在，被梁大安摁在屋里不让出来，黑着大脸，梁大安自己来到客厅，抱着双臂，一副谈判架势。

　　“先说你们能给多少。”

　　梁慧冷笑了一声，看着苏小满说：“既然养老，那就得好好算计算计，当初我出门，你们管程科要的礼钱不论，这些年我往家里贴补的也不提，就说房子和地，本该有我一份儿的东西，得算里头，抠出来。”

　　房子和地总共卖了三十万，那是有数的钱。

　　梁大安当即瞪眼，“凭啥？我是老梁家唯一男丁，房子和地合该归我！”

　　“这不是你一张嘴说了就算的，法律上也不会认可。”梁慧不跟他吵，就把话掰细了，跟他明说，心平气和。“你不用瞪我，我给妈养老，出钱的是我，我跟咱妈谈，钱也是给咱妈。”

　　苏小满心里也有计较，王芳就认得钱，闺女给的养老金可是万万不能让她打了主意，更不能落到梁大安手里！

　　给了他就等于给王芳，所以坚决不能让梁大安掺合太多！

　　“你继续说！”苏小满愤愤不平的看梁慧，就等着她说出个子丑寅卯。

　　断绝关系，倒要看看她拿多少钱砸她妈！

　　“先前我给你两万了，房子和地卖了三十，我占十五，合起来就是十七。这十七万我不要回来，等于给你养老的，蓓城人均消费水平一个月三千，从今天开始，按月算，从那十七万里抠一千五，我再给你一千五，一直到你走，那钱抠完我给你补，剩下的我也不吞，给你留着打发后事，保证把你风风光光的送走。”

　　梁慧一个月三千已经给她算的满满的，而且还没把梁大安那一份分出来，是她对梁大安的照顾了！

　　毕竟娘家条件不好，她和程科过的舒坦，有对比摆在那。

　　苏小满听完有半天没缓过来，想她一个没文化的老婆子，哪里会算数？

　　听着梁慧每个月给她三千，那可是一笔大数目，从年头到年尾她能花几个钱？剩下的都是攒！

　　关键是她说抠完房子和地的那份每个月成了一千五……

　　苏小满心里那点儿不忿又被引出来了。

　　“一千五太少了，你打发要饭花子呢你！”苏小满不愿意，一脸褶子堆一起，蛮横无理。“你少给我整这出，欺负你娘不识字没文化是吧？以为我算不来帐，用外面那一套忽悠我！”

　　“忽不忽悠你，咱们去律师行走一趟，让懂情的帮你公正公正。”

　　“我不去，你就是干这个的，都是熟人，难保不合起伙来骗我！”

　　“我骗你干啥？我也要脸的，跟自己妈闹成这样儿，人家不笑话都不错。”

　　“那你还去！”

　　“不去不行，没别的办法了，走一趟吧，反正我给你说的数绝对不亏你，一把年纪打工又不能打工，我按月给你发养老钱让你有个保障，一点儿不比公家给的少，跟乡下别的老婆子比，你看他们谁闺女这么下本儿？”

　　苏小满心里哪能没数？

　　别人家的闺女才是真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娘家人少来往，娘家有事不管不问。

　　梁慧这愣是被她憋兜着，甩不开这口烂锅。

　　“那就去吧！”有钱拿就行。

　　一个月一千五，她再活个十年多年，往大了说，二十年！

　　一年一万五，二十年那也有二十多万呢！

　　不算亏！

　　苏小满都松了口，梁大安即便不高兴，也说不出来啥。

　　他没那能耐给苏小满养老钱，每个月吃喝还得靠她补贴，不敢跟老娘对着干。

　　这一趟事务所，程科、梁慧、苏小满梁大安都去了，在外人面前肯定不会闹不愉快，表面上得过得去，和和乐乐的一家人，梁慧当女儿的要给母亲养老。

　　律师帮他们出了文案，又亲自跑了公证处给盖了章。

　　回来后，把协议书交给苏小满，跟她感慨：“老人有福气啊，生了个孝顺闺女。”

　　梁慧当即翻了个白眼儿，苏小满心里虚，讪讪的点头，笑的不好意思。

　　事情办完了，总算有了个结果。

　　天空上方绵绵细雨滴答而落，梁慧看着身材伛偻，步履蹒跚的母亲，到底红了眼眶。

　　忍心吗？

　　自然是不忍心的！

　　但是回想回去种种，母亲给她带来的都是麻烦和苦楚，狠狠心就罢了。

　　一句话怎么说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慧，你看这都说好了，咱妈养老钱，你不能一次性给完那？大哥跟你保证，这钱给完之后，咱妈有啥事儿，再也不找你操心。”

　　苏小满想到那二十多万一大疙瘩钱，蠢蠢欲动。

　　梁慧是无所谓，只笑着说了一句话：“妈，协议书上写着呢，这钱会贬值，往后随着时间养老钱会涨的，你让我一次性给完行，回头赔得可指不定多少，再说……这是你老了唯一的保障，指望你儿子养活，可没有钱握在自己手里舒坦，你说是不？”

　　苏小满说：“是！”

　　闺女把钱一次性给了，最后能安稳的落在她手里吗？

　　儿子有了媳妇儿是靠不住的！

　　所以，这钱还是她自个儿留着。

　　苏小满拿着协议，颤颤巍巍的上了出租车，和梁大安一起离开。

　　车子临开出去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和女婿站在雨里的女儿。

　　到此也不懂，她固然得到了钱财，可是失去的，却远远比得到的多太多。

　　“我们走吧。”程科挽住梁慧的肩膀，梁慧低着头，抹掉眼泪。

　　“往后你和幺幺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程科点头：“女儿不算，我是你这辈子最后的依靠！慧，别想不开心的，往后咱们享福的日子长着呢。”

　　“嗯，我知道，咱们的福气都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