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康帝拿出袖中的玉瓶，放在桌上：“这是朕替你求来的丹药，歌儿只要记住每日服用一粒，你的病一定能够好起来。”

　　莫歌还是无动于衷，腕上的赤月却突然像是嗅到熟悉的味道，在腕间激动起来。

　　小小的莫歌紧紧按住想要飞向桌上玉瓶的细带，脸上终于带上了感激的微笑：“谢谢父皇。”

　　小小而苍白的脸上是最纯真的微笑，看得顺康帝心中愈发有愧，直接留下玉瓶，脚步匆忙得像是逃出殿外一般。

　　莫歌不在意这个名义上父亲的去留，只是轻轻抚摸手腕上的细带低语：“赤月，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殿中没有下人，偌大的宫殿只有一个孤独的小孩自言自语：“你认识这个玉瓶吗？”

　　明明是银白的丝带，莫歌自从记事起却总觉得它应该叫这个名字。

　　赤月不是宠物，不能开口说话，但却是莫歌唯一的伙伴。

　　它的喜怒哀乐都会从腕间传递过来，有时候，莫歌觉得，赤月里面，或许就住着一个调皮的小孩。

　　赤月从纤细的手腕上飞下，缠绕这玉瓶飞舞了两圈，又把瓶子朝莫歌身边推了推。

　　“你是想要我服用？”莫歌吃力的蹦下小塌，稳步走到木桌旁垫脚拿下瓶子：“它真的能治好我吗？”

　　药瓶是暖玉做成的，拿在手中，一直暖到人的心底。

　　莫歌吃力的拔开瓶盖，倒出了一粒丹药在手中：“雪白的丹药，到是和你是一个颜色。”

　　然后仰头将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没有半点的苦味，反而让人口齿留香。

　　不到一息时间，一股清凉从喉间一直蔓延到胸口，然后浸到四肢百骸。往日里胸口的气闷绞痛，似乎轻了许多。就连四肢也感觉轻松了很多。

　　小人捂着心口，第一次真正的笑出声来。

　　身体舒服了许多，莫歌小心的将玉瓶放好——孩子小小的年纪在冷宫中已经懂得要将自己的东西收好藏好，谨防被旁人偷走。

　　老太监抬来晚膳，一声不吭的躬身下去。

　　莫歌一人坐上饭桌，扒拉碗中的饭菜。

　　饭菜比起冷宫中的要精致美味许多。可是小孩只是扒拉碗中的米饭，几大口吃下，再没有尝尝其他菜肴的味道。

　　老太监又一言不发的收拾了饭桌退下。

　　殿中还是只有莫歌一人，其余太监只有在用膳和休息洗澡的时候才会出现。

　　莫歌百无聊奈的坐在院子，手中捡起地上的落叶。

　　他仰头看向大树，羡慕的说道：“赤月，大树长得比围墙还高，我时候才能变成大树的样子，才可以到围墙外面去看看？”

　　赤月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细细的身子飞下手腕。

　　围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将人缠住飞上了树顶，另外一端还拍了拍他的头顶，好像在说：“你看，你也有大树这么高了。”

　　莫歌第一次见到围墙外面的世界，第一次仰头见到的不再是四方的天空。

　　微风拂过脸颊，小鸟也从他的身旁飞过。

　　莫歌屏气凝神，忍住伸出小手抚摸小鸟的冲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小鸟就让它一命呜呼。

　　大树高耸入云，坐在树顶的莫歌看得极远。

　　李府后院的不易正在府中下人的陪伴下玩秋千，突然她双目呆滞住，眼睛直直看向皇宫方向。

　　明明相隔百里，一个在皇宫的树顶，一个在府中的后院；两个孩子的目光却似乎穿过了重重白雾聚在了一处。

　　恍如隔了千山万水，又似一眼万年……

　　不易的目光似悲似喜，哪怕灵魂不全，那些刻入骨头的深情依然让她悸动。她不记得前尘往事，不记得身在何方，却依然记得深爱的那个男子。

　　莫歌眼睛渐渐朦胧，恍惚间记起了无数的刀光剑影；一个陌生的声音深情唤道：“莫歌，莫歌……”

　　莫歌捂住心口大声喘气，再看时，眼前哪有什么小女孩的声影，不过是一片苍茫和望不到尽头的蓝天。

　　赤月将他放回了地面，莫歌却再也没有了玩耍的心思。

　　李不易原本还坐在秋千上看着莫歌的脸庞发呆，转眼间，那张熟悉的脸庞消失。

　　像是心口被剖出了一个大洞，疼得让人窒息。

　　李不易捂着心口大哭出声。

　　这是她自出生起，脸上除了憨傻与痴笑以外的第一个表情，虽然是痛哭，依然让李府上下感到欢欣鼓舞。

　　李夫人抱着自己的宝贝，轻轻哄着；李君下朝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大步迈进屋中，脸上又惊又喜：“不易终于会哭了！”

　　李夫人将手边的软枕扔过去：“老爷说的什么话，怎么叫不易终于会哭了？”

　　“是是是，”李君接住枕头，连连道歉道：“是为夫说错了。不过不易从未哭过，今日怎的哭得如此厉害？”

　　“我也不知，就是刚刚在后院玩耍，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哭出了声。”李夫人的脸上全是心疼。

　　李君怒道：“叫刚刚陪着小姐玩耍的下人进来，老夫有事要问。”

　　几个年级尚幼的丫鬟颤颤巍巍进来，跪在李君面前。

　　“说，今日小姐可是摔着了，还是磕碰到了什么地方？”

　　“奴婢们冤枉啊。”丫鬟吓得连连磕头：“今日小姐在院中玩得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呆立着不动，奴婢们不敢惊动。哪知小姐突然便哭了起来。”

　　“是啊，是啊，当时管家也在旁边，管家可以替奴婢们作证。”

　　李君立刻传唤管家。

　　管家姓李名安，乃为李府同姓。

　　二十年前李君出门巡查官吏时正遇上被强盗劫持的李安，便将他救下。为报救命之恩，李安就留在了李府做了李府管家。

　　若说不相信旁人，李君却是相信一直对李府忠心耿耿的李安。

　　李安躬身进屋，听了丫头们的话后上前说道：“当时老奴的确就在旁边。小姐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哭闹，丫鬟们吓住了便请来了夫人。”

　　此时李夫人怀中的小不易已经哭到嗓子沙哑，原本粉粉嫩嫩的小脸也抽噎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