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将军没理会女儿的满眼担忧，与萧恒闲谈着营中琐事，一路往后院去。

　　刚到院门外，就见沐老夫人的婢女引了三人出来。

　　沐将军疾步上前，拦了他们行礼，皱眉看向楚念：“楚大夫，听说小女说你想给我儿开颅治病？”

　　他刚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因为有萧恒在侧，不好与女儿多言多问而已。

　　他母亲这个月为了明书的病费心伤神，尤其是听陈军医说救不醒后，母亲甚至还说想让先前那胡言要用蛊治病的巫医来试试。

　　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就怕那连放虫入脑都能接受的母亲一时心急，还真应下了这更可怕的开颅之说。

　　“没有啊。”楚念本想解释，对上他身后沐明珠得意的眼神，干脆答了一句。

　　沐明珠秀眉一拧：“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说要开颅的，这会儿倒成了本小姐诬赖你了？”

　　“我的确说过颅中有血块需得开颅取出才能治愈，不过那只是初诊时的断言，刚刚我与老夫人和两位前辈商讨一番，发现令公子的病症或许还有他法，”楚念拢了拢袖子，含笑道，“沐小姐也是挂心二公子的安危，急切之下未能将我的话听完，倒让将军误会了。”

　　作为精擅外科的医生，遇到这样的病症，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手术。

　　可脑部手术最为复杂精细，没有ct，她不知那颅顶血块的大小和具体压制了哪些部位，没有仪器，她无法在书中时刻确认病人的情况，这般贸然打开，说不定血块还没取出，人就被她治死了。

　　沐明珠走后，他们几个人在屋中讨论，权衡风险后，她也改了主意先用药保守治疗。

　　毕竟，现在沐二公子还能吃能睡，只要好生照顾，一时也无生命危险，不像当初的贺老太太那样，已经到了必须手术的地步。

　　“你——”沐明珠没想到她不仅认怂改口，还将过错推到自己身上，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她爹抬手止住。

　　“既是如此，还请几位与本将军细说一二。”沐将军与三个大夫拱手作礼，请了他们移步一叙。

　　比起那些不足以道的小误会，他现下更关心儿子的病情。

　　三个大夫在将军府里又与病人家属好解释一通后，才出了将军府。

　　楚念想回府研究除手术外的治病之法，也没跟晋大夫一起乘车回宝芝堂，欣然应了萧恒之邀，与他同骑归家。

　　出了将军府所在的长街，萧恒才问：“以你之见，二公子还有转醒之机吗？”

　　楚念刚得他应允，正拽着缰绳御马前行，听到这话，不由得仰头笑问：“你倒是挺关心沐家的事嘛？”

　　沐家人盼着孙子、儿子转醒就罢了，他先前一听去沐家出诊就要跟，过去了又跑去跟沐将军说话，这会儿还语中满是关切之意，倒是颇为上心啊……

　　萧恒叹了口气：“沐二公子因公遇险，眼下不止是沐家，苍云军中诸将也都盼着他能醒过来，道出当日真相。”

　　沐明书遇袭，是因奉命追查苗岩寨之事。

　　这桩差事，是九月底那位跑到沧澜城来的丞相到军中亲自吩咐的。

　　因是丞相大人交代的军机要务，沐将军才派了儿子亲往南泽探查。

　　沐明书出事后，这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可时机已过，他们在南泽各寨探查许久，进展极慢。

　　若是能救醒沐明书，问得更多线索，也能早些了解此事，好让大家过个好年。

　　“这事我也说不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开颅手术不能贸然做，她也只是在那陈军医的方子上稍作调整，又加了一剂补阳还五汤。

　　这是治中风后气虚血瘀的方子，用在沐二公子身上，也不知能不能见效？

　　这还是她到这里之后，第一次遇上让自己觉得束手无策的病例。

　　虽说这种事情，往昔在医院里也曾有过，可那时候遇到的病人，都是真病入膏肓，中西医都无效可治。

　　但沐明书这般，若是刚受伤时送到现代医院里，几场手术就能救回来，即便是不能动手术，有爷爷在的话，应该也能即刻行针用药将其救醒吧？

　　说到底还是她医术不精，得赶紧回去好好狂学猛补一番才行！

　　楚念想着得赶紧回去开启学霸模式，给沐明书找出医治之法，刚抖缰想催马急行，却突然被身后的人环住了。

　　萧恒按住了她握缰绳的手，阻止了差点跑错道的马匹，也没急行，只俯首低声道：“阿念，我昨日奉命到将军府上取军报，碰巧遇到沐小姐，受她所托替将军送些吃食，因着急赶回营，才没有注意到你当时也在大厨房，并非有意忽视的。”

　　他也是早前听沐将军说起楚念昨日到沐府替老夫人诊病制药膳之事，才想起这一茬来。

　　他昨日本是领命到城北巡视，是半道接到沐将军急传，才往将军府去了一趟，因着取的是密报，前后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所以昨晚楚念问的时候，他也没提。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无心之失，倒叫她生了那样的误会。

　　萧恒想想又道：“我与那沐小姐也只是在营中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识，往后也不会与她有什么往来。”

　　“你跟我说这做什么？”楚念撇了撇嘴，低头抽手去拍马脖子，想催它走快些。

　　萧恒扯了扯缰绳，再次认真道：“我已得你为妻，眼中心中便永不会再进旁人，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有时候行事难免考虑不周，往后我会多加注意，若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与我明说便是，别藏在心里，气伤自己可就不好了。”

　　虽说她吃味是因为在乎他，可一想到昨晚她说要离开，萧恒这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

　　终归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不能让她安心，可眼下，他除了一再保证外，也没有其他能证明自己心意的法子。

　　楚念微微一愣，放弃与不听使唤的马儿沟通，仰头看向萧恒：“昨晚是我脾气急了些，那些气话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不会再这般没问清楚就胡思乱想了。”

　　她昨日也是在将军府听到那些话就气昏了头，一不小心丢了理智，才有了昨晚那一出。

　　如今气也气过了，人家又是保证又是解释地说了一堆，她再揪着不放，就是胡搅蛮缠了。

　　萧恒眉梢一挑，目露喜色：“阿念，你……”

　　“行了，话都说清楚了，咱们赶紧回家吧！”楚念却是顾不上听他再说点什么深情之语，只拍了拍他的手背，催促道。

　　她还赶着回去研读手札，开启学霸模式呢！

　　“……”萧恒话头一堵，垂眸看了她须臾，终是抖缰策马，带着她往城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