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念睁眼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昨晚萧恒怜她是第一次，极尽温柔，也并未让她太劳累。

　　饶是这般，她这会儿还是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简直比她行军急救和做手术还累！

　　楚念裹着被子窝在软和的大床上不想动弹，直到外头听到叶蓁蓁急声喊她，说宝芝堂来了急诊，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穿衣洗漱快步出门。

　　叶蓁蓁见她精神不济，不忘关心一下：“师父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旁边给她端了碗热着的瘦肉粥过来的春萱听到这话，神色一凝，低头抿唇忍笑。

　　“……”楚念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接了温热的粥喝了几口，在心里把一早就跑营里去了萧恒骂了两遍，才拉了叶蓁蓁跑出主院。

　　魏池渊已经带着早起的小谨在院外等着了，见她们出来，也自觉地快步跟上。

　　才到宝芝堂，就见外头围了一群人，都在说那杨大娘家如何如何可怜。

　　“让让，让让，楚大夫来了！”叶蓁蓁扬声喊道，催着人群让开一条道。

　　楚念进宝芝堂的时候，晋尘正蹲在那病人的身边，见她过来，叹了口气：“楚大夫，这是疖毒之症啊。”

　　被抬进来的男人已经神志不清，摇头晃脑地说胡话，腿上那个尺长的伤口皮肉外翻，已经发黑流脓。

　　此人火毒内蕴，热盛肉腐，邪毒已经攻入脏腑。

　　这样的伤情，他在军中那些年也见过不少，已经没法治了。

　　“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大儿子！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能就这么丢了命啊！”大娘见他摇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朝他和蹲下检查伤口的楚念叩头。

　　“别拜，别拜！我们尽力就是。”楚念忙将她扶起来，转头想唤了伙计帮着把人抬到后院去，却被晋尘叫住了。

　　晋尘将她喊到一边，小声问：“楚大夫，他们若是早些时候来，还可一试，现在都已是不治之症了，咱们真还要收治？”

　　再高明的大夫，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遇上这种只能等死，而且很快就要没命的病症，寻常医馆都是不收治的。

　　这要是直接放话说治不了，病人死了那是天命，跟医馆就没有关系。

　　可这要是收了，回头人没救过来，就是人祸了，说不定还要把这条命算他们头上。

　　楚念沉声道：“我知道这不好治，可到底是条人命，人还活着，我们当大夫的也不能放着让他等死不是？”

　　那伤口感染恶化已经很严重了，就算有青霉素，她也不能保证就能将治好。

　　何况，上次的青霉素早用完了，要提取的话，最少还需得两天，也不知这人等不等得到。

　　可是，若真要她不试就说放弃，她做不到。

　　晋尘见她目光坚决，微微一愣。

　　他咬了咬牙：“好，我先去给他开方子。”

　　还没等晋尘转身，外头突然有人高声问：

　　“楚大夫，你们到底能不能治啊？”

　　“昨天不是有人说你们能把死人都给救活吗?这个还没死呢，你们到底治不治啊？”

　　楚念循声看去，却是没能从一堆脑袋里面找到说话的两人。

　　她眼下也无法多顾，让晋尘去开方后，又让伙计把人抬到了后院的手术室里。

　　“狄耿，去熬清创用的汤药。”

　　“胡同，盐水和烧酒赶紧备来，蓁蓁，给用具消毒。”

　　“还有……”楚念一边净手一边喊，喊道一半发现人不够了。

　　“还有什么，我来帮你。”魏池渊将小谨送到了厢房里，快步出来。

　　“池叔，你帮着白叔在前面瞧着点吧，我总觉得有人想闹事。”楚念瞥了一眼扶着那大娘进来的两个年轻人，低声道。

　　若只是收治一个重伤病人，外头不该有这么多看热闹的才对啊！

　　“好。”魏池渊点了点头，大步就往医馆前面去了。

　　楚念又喊了抓了药进来的晋尘，让他先跟自己一起净手消毒，穿戴好后进了手术室。

　　等得有消毒作用的汤药熬制好端进来，楚念请了晋尘将病人两条腿没有受伤的地方都擦拭消毒，又开始清洗创口。

　　叶蓁蓁随后进来，本想将手术室的门关上。

　　可那大娘哭得跪爬在门口，说要亲眼瞧着她儿子医治才放心。

　　旁边两个穿着粗布衫子的年轻人自称是那病人的兄弟，也要在这里守着。

　　“蓁蓁，过来帮忙。”楚念在里面喊了一声，接过手术刀时对叶蓁蓁摇头小声说了句，“随他们去吧。”

　　随后，便专心对付伤口。

　　有家属盯着，病情又紧急，她也没好换手让叶蓁蓁操练，利索地一刀一刀割掉了腐烂的皮肉，再清洗伤口，敷上了去腐生肌的药膏。

　　楚念处理完伤口后，又用酒壶将晋尘开的汤药给病人灌了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病人精神好多了，不再胡言乱语，气息也平稳了。

　　那大娘见儿子好转，松了口气，攀着门框起身就要往里进。

　　“大娘你先别急，他还需要留在这里观察一下，等没有危险了，我再让你们进去看，”楚念洗手出来，一把拦住了大娘，扶着她往外走，“大娘你先跟我说说他这伤势为何会拖得如此严重吧？”

　　大娘抹了把泪，到院里坐下后，慢慢吞吞地讲述。

　　这家人姓杨，是北边牛头山下的猎户。

　　屋里那杨大郎腿上的伤是七天前去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摔溪里被石头划伤的，二郎就陪着他去了保济堂医治。

　　那保济堂的徐大夫给开了方子抓了药，回去头几天都还好好的，结果昨天晚上突然开始不行了。

　　他们今早带着人去保济堂，徐大夫只让他们吃着药继续看看。

　　人都成这样了，哪还能继续吃先前那个治不好伤的药啊？

　　二郎心急，就骂了徐大夫没本事。

　　徐大夫就说他们要找有本事的大夫，就来这宝芝堂，还说里头有个能把死人都救活的大夫，然后他们就过来了。

　　“楚大夫，我家大郎能好吧？他没事了吧？”杨大娘说完，殷切地看着楚念。

　　“现在还说不好，要等等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