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闷响，惊醒了桌边的叶蓁蓁。

　　她茫然地睁眼，垂眸看到手边医案上晕开的大片墨迹，神思顿时清明，忙不迭挪笔要检视，又被隔壁急呼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叶蓁蓁猛推了一把如她一般趴在桌上随着的春萱，快步要去隔壁查看病人。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药王谷的弟子从贺先生所在的病房跑出来：“楚大夫呢？！贺先生从床上摔下来了！”

　　那弟子满面惊惶，刚喊了一句，忽觉不对：“这是什么味道？”

　　叶蓁蓁也嗅到了空气里异常的气味，步子一顿，朝外望：“你们在烧什么？”

　　“起火了！后面起火了啊！”慢两步出来的春萱早跑到了院里，扭头看到屋舍后的火光，急声唤，“愣着做什么？赶紧找人救火啊！师父呢？师父去哪儿了？！”

　　檐下的两人回过神来，一个拔腿往外去找人救火，另一个疾步冲进了病房。

　　屋里，刚被抬回床上的贺先生脸色惨白，捂着腹上的伤口，狠声痛骂：“一群没用的蠢货，被人下药了都不知道，杵这儿干什么，还不去瞧瞧外头出了什么事？！楚大夫呢？赶紧把她找回来！”

　　他下午喝了止痛的伤药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半个时辰前被弟子叫醒，要他等着服药。

　　他当时是听到了外头楚念说去给他煎药的，他等了片刻熬不住又合上了眼，不想再醒来原本该守着观察他症状的两个弟子都趴床边睡着了。

　　他喊了两声也没见人醒，当即觉得不对才撑着起身想出去瞧瞧。

　　这会儿一听后面着火了，又不见楚念，更觉心急如焚。

　　“前辈，你伤口出血了，快躺下让我看看！”叶蓁蓁看到他腹上晕开的血迹，夺步上前将人按倒，一手紧按着贺先生的肩膀不让他起身，一手掀开衣服查看，“只怕是伤口裂开了，赶紧准备盐水和麻沸散，再把缝合的器具都消毒了拿来。”

　　她飞快地说完，余光瞥见还愣怔在一旁的药王谷弟子，冷喝：“快去啊！愣着做什么？！”

　　弟子被喝得回神，忙不迭往外去。

　　贺先生不愿就诊，偏这般折腾下也没什么力气了，只能颤巍巍握住叶蓁蓁的手腕：“丫头，别管我，快去找你师父！”

　　“前辈别担心，我师父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叶蓁蓁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半点不乱，“师父将前辈交给我看护，她回来之前，我必须保证前辈无碍才行。”

　　她听到了春萱在外头急呼找人的声音，也担心师父的安危。

　　可她是个大夫，还是眼下除了师父外，最懂如何应对这种伤情的大夫，师父说过的，万事当以病人为先，这个时候，她必须拿出师父那般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魄来，先将贺先生的症状处理好才行！

　　叶蓁蓁在屋里处理紧急情况时，闻讯的项谷主已经带人来救活了。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夜半被外头响动吵醒的谢飞鸢和小谨。

　　护卫们提了水桶去后面扑火，项谷主拦了春萱询问事情的经过。

　　“先前一直还好好的，我跟师姐本在房里写医案，许是太困睡着了，醒来就发现后头起火了，”春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拽着项谷主的衣摆，“谷主，你赶紧让人找找我师父吧，她刚说要去给贺前辈煎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她们睡得太沉，都不知后头的火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她刚把前头的屋子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师父的踪影，万一……万一师父她……

　　“煎药？那不是……”谢飞鸢猛地一愣，抬眸看向后头隐现的火光。

　　她心一沉，转头唤了解忧赶紧去周围寻找，这才扬声吩咐，一旁的孩子猛地挣开了她的手，拔腿就往起火的地方跑。

　　他一路绕开救火的人，直跑到石阶尽头，眼看着那裹在大火中的小屋，身子猛地一颤，咬了咬牙，就要往里头钻。

　　“小谨！别去！”紧追过来的谢飞鸢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死死抱住挣扎的孩子，“别去！你娘亲不在里面，她不会有事的！”

　　小谨闻言，突然停止了动作，任由谢飞鸢抱着，一双泪眼死死地锁在那些扑火的人身上。

　　隔了不到一丈，热浪铺面，一张满布泪痕的小脸被烘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谢飞鸢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蹲在那里，抱着他看着火场。

　　这厨房就在院墙边，里外十数人忙碌了一刻的功夫，火势便弱了下来。

　　“有人！火场里有人！”院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高喝，紧跟着的是急唤人来查验身份的声音。

　　谢飞鸢被那一声高喝炸得头皮发麻，只觉浑身脱力。

　　她手上的力道一松，怀里的孩子就挣脱开来，不管不顾地要往还有坍塌大半还有余火的屋里冲。

　　“小谨！”谢飞鸢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旁泪流不止的春萱也扑上来将他死死抱住。

　　小谨又踢又打也挣不开春萱，转头看向残破的厨房，哑着嗓子哭嚎：“娘亲！放开我！我要去找娘亲！”

　　沙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除了那声“娘亲”外，根本听不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春萱咬唇，听着怀里的孩子颤声喊着“娘亲”，只觉心如刀绞。

　　自她开始贴身照顾小公子起居时，师父就跟她说过小公子不愿开口的事。

　　这几个月来，师父和他们都一直盼着小公子能有愿意说话的那一天，却不想，小公子这第一次开口，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小谨？”

　　一个带了几分焦急几分欣喜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叫哭喊和落泪的三人皆是一怔。

　　“娘亲！”小谨霍然转头，隔着眼前朦胧的水光看到朝他们走来的人，精神一震，推开春萱的手扑进了来人怀里。

　　那一声“娘亲”落在耳里打在心上，让强撑许久的楚念眼眶一湿，俯身将小谨紧紧搂进怀里：“娘亲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