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体验了几次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萧恒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坐回面摊的，也忘了那一碗牛肉面是什么滋味。

　　直到回到树下，他才被涌上来求诊的村民们拉回了神，忙上前拦着不让太过热切的村民们挤到桌子后面的楚念。

　　一个下午，他都守在一旁看楚念给人看诊，听她偶尔跟老者谈谈养生之道，与年轻妇人聊聊保养之方。

　　萧恒越听越觉好奇。

　　楚念曾说她的医术都是跟她娘学的，可王氏去世时她只有五岁，这十七岁的姑娘真能靠着她娘留下的医书，仅用了十二年就学得这一身医术？

　　她爹楚大山可是一个常年辗转宁州各处做工，见过世面的人，她若有此天资，家中人怎会不倾力培养送她进庆安堂，反是让她受尽苛待。

　　她若早有这一身好本事，又怎会在家任人摆布，最后还被嫁来冲喜？

　　萧恒略琢磨了一下，见理不出什么头绪，便也不多想了。

　　不管她的医术是从何而来，只要能救人性命便是妙法良方。

　　不管她的过去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他现在只是想着，如何才能像现在这样，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一直守着她，看着她？

　　遇到她之前，他从未喜欢过其他姑娘，对这方面的事没什么经验，当初想留下她，更多的是觉得她是一个好姑娘，谁不娶谁是傻子。

　　这几日朝夕相对，他发现自己会因为她生病而心如刀绞，只恨病的不是自己。

　　会因为听到谢临安要请她进庆安堂而着急，就怕她一口应下，离他而去。

　　会在听到陆知行当街唤她“阿念”，想到自己只能叫她“楚大夫”的时候，妒火中烧，想将那无礼之人千刀万剐。

　　他会因她欢喜而欢喜，因她忧愁而心疼，会在见她遇险的时候愤怒不已，恨自己没能尽心护好她。

　　他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因他喜而喜，因他忧而忧，与他同在一处时，便是荒芜凋敝之所也可见春色满园，若是与他天各一方，纵是华阁广厦，锦衣玉食也只是牢笼空守，心念成灰。

　　那时候他年纪小，只觉得他娘说这话是在安慰他那没本事的爹也是在安慰自己。

　　可如今轮到自己身上，他才觉得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一想到不日便要回营，一别就是月余，他这心里就空落落的，还要担心自己不在，这姑娘会被人给拐跑！

　　她若是不在，这好大天地于他也不过牢笼苦困，唯有得见这张明丽容颜，才觉那颗荒芜的心里多了一份生机。

　　“阿恒？萧恒？！相公！”

　　萧恒回过神来：“何事？”

　　“我让孙娘子帮我留了两斤带皮的五花肉，你能帮我去取一下吗？天色不早了，等我看完这个病人，咱们就回家，可不能让小谨等急了。”楚念收回搭脉的手，仰头问。

　　萧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家，他苦笑着应了，见天已暗沉，走前又嘱咐：“你开完方子就在这里等我，可别乱跑。”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楚念正借着微弱的天光费力下笔，头都没抬地答了一句。

　　楚念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后，就将看诊用的东西都收到了萧恒昨晚给她编的药箱里。

　　虽说只是临时应急之用，可这怀抱大的竹箱子编得密实，里面还按她的需要分了几个隔层，功用不比真正的药箱差，还比那些木质的药箱轻。

　　萧恒昨晚说，下月回来，要给她带一个轻便好用的真正药箱。

　　还说她若是需要打制其他工具，镇上的铁铺不能做，可以画了图纸让他去沧澜城找人制。

　　这人这两天跟她许了好多东西，又是曼陀罗又是药箱、工具的，还保证下个月就给她带回来……

　　如此用心，莫不是怕自己真趁他不在，卷款逃跑？

　　要她说，这人还真是想多了。

　　她才不会这么没出息，为了五十两就言而无信拔腿跑路，要跑那也得等拿到曼陀罗之后再跑！

　　“楚大夫！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远处的小道上跑来一个人，打断了楚念的神思。

　　那人急奔到楚念跟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急声道：“楚大夫，我家娘子难产了，血止都止不住，求你行行好，去我家瞧瞧吧！”

　　楚念听说是难产血崩，担心去晚了人会没命，也顾不上等萧恒回来，抓了药箱就跟那人往他来时的方向跑。

　　等得穿过两片田地，眼瞧着往前没有屋舍只剩黑洞洞的树林，楚念意识到不对，放慢了步子：“这位大哥，不知你家在何处？你且先与我说说，你家娘子是怀孕几月生产，接生的稳婆是如何说的？咱们路上把情况了解清楚，到了尽快医治。”

　　“就在前面，很快就能到了！我娘子她是……她就是难产啊！”那瘦竹竿似的男人飞快地往林子里指了指，见楚念不走，忙道，“我家就在那片林子后面，咱们从这里穿过去更近些。”

　　楚念扭头就往远处的大道跑：“天都黑了，走林子容易绊跤，我们还是走村道吧。”

　　她记得吴大娘跟她说过，这林子后面就是官道，哪来的什么人家？

　　这人连怀孕几月生产都说不出来，八成就是扯谎了！

　　“哎！林子里平坦得很，救人如救火，绕远路我媳妇可就没命了啊！”瘦男人见她要跑，疾步追上，伸手就去抓楚念的胳膊。

　　楚念察觉身后举动，侧身避过，还未站稳却见那人一拳挥来，忙出手扣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扭。

　　瘦男人痛得“哎哟”了一声，挣脱开楚念连退两步：“没想到还是有身手的，老子今天——”

　　他话还没喊完，便被飞来一物打中脑袋，顿觉头晕目眩，还未站稳胸口就挨了一脚，噗通一声仰倒下去，两眼一翻失去了知觉。

　　楚念一个侧踢收势，转头看到疾步奔来的人，欢喜地想喊，话还没出口就被人紧紧箍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