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飒飒,弯月如钩。市外荒郊,两个白衣人相对而立。
“事先说好了,我虽然佩的是刀,但主修的是剑法。”吴伦淡淡地说,有路刀缓缓出鞘,刀纹映月,如大河汤汤。
“那在下就领教了。”羽生贤一从背上卸下长刀,将接近一人高的刀鞘扔在一边,刀光若雪。
“千万不要眨眼哦。”说着,羽生就这么缓缓地消失了,仿佛随风飞散在夜色之中。
另一边的树下,徐晨和珊瑚正远远地观战。“晨大人,你就不担心伦大人吗?这个羽生家的修仙者看着不简单啊。”
“我这个哥哥,笨归笨,但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笨办法。别说话,看就是了。”
夜雾渐浓,风声、呼喝声与金铁交鸣声响作一片。
……
第二天一早,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启程踏上了南国的土地。与北国相反,南国多丘陵而少丛林,更加接近沃原国的地形,这种频繁上上下下的地形让华胥出身的吴伦很不习惯,羽生贤一却如履平地。
羽生在乱石嶙峋的山野里健步如飞,仔细观之,他的上半身居然毫不摇晃,而且……
“贤一师弟,你走路怎么顺拐呀?”吴伦不解地问。
“这个啊,这是我国特有的一种步法,名叫‘难波步’,很适合长途跋涉。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哪里比得上昨天师兄展示的那种绝技呀?”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兜圈子?明明是用太阳确定的方向,不应该有所偏差。”趴在吴伦背上警戒的徐晨突然说。
“这就对了,”珊瑚回答道,“这一带就是我们云隐之里的外围守护结界,就这么一直走就好,到了入口我会告诉大家的。”
之后大约半个时辰,四人都在珊瑚的引导下漫无目的的前进,前进,前进。
“我说,你不会是在故意带我们绕远路吧?”徐晨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你们云隐众平时回家的时候也得这样绕吗?”
“晨大人难道想直接带大家去山堂正门宣战吗?”珊瑚头也不回地说,“那样的话,本来能和平解决的情况也要变成不死不休了。我在设法定位一个安全的入口,请大家相信我。”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羽生贤一说,“你们云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空间结界?连我们羽生家都没有几个。这东西贵得要死,核心技术还牢牢掌握在云中书院的手上。难不成……也不对呀,要是你们首领能搭上云中书院这条线,还用在这方寸之地窝着?”
“我们哪有什么空间结界呀,”珊瑚苦笑道,“不过是幻术罢了。呀,好了,就在这附近了,大家过来。”
说着,珊瑚停在一块巨石旁边,伸出双手在岩石表面摸摸敲敲,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机关。
“就是这里,好了。”说着,她对着面前的石壁按了下去。
这一刻,吴伦几人感觉眼前好像花了一样。原本平整的石壁仿佛平静的水面掉入一颗石子,竟起了一圈圈涟漪,然后变成了……
变成了一面镜子。
不过镜中所映的只有珊瑚一人。珊瑚与另一个自己双掌相印,荒野的景象以她为圆心缓缓褪色、失真、透明,显露出一条显然是有人用心修葺整理的青砖小路,路边还整齐地栽种着些吴伦没见过的精致花草。
“跟我们来吧。”两个珊瑚转向三人,仍然如同镜像一般同步地做出了一个“这边请”的手势。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根本没有什么镜像,另一个珊瑚是真实存在的。她的服饰发型跟珊瑚大相径庭,但两人的长相气质却一般无二。
“你……们?”吴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们,这位是我的孪生妹妹,忍三十二,或者大家也可以叫她……噗哧……宝树。”
“这段日子家姐承蒙照顾了,”忍三十二,或者说宝树,浅浅地向几人鞠了一躬,“大人还在等着,请随我来。”
“等等等等,”徐晨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珊瑚之前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从来没有跟你们云隐联系过,你家大人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还在等我们?”
“所以说,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们,”说话的是珊瑚,“我跟妹妹是异体同心。”
“或者说,我是同时拥有两个身体的——”宝树。
“同一个人。”珊瑚,“在这段时间里,我既与你们同在,”
“也一直在云隐之里,在玖大人身边。”宝树。
“真……神奇,”徐晨以手加额,“我是一个身体里塞了两个灵魂,而你们……是两个身体共用着一个灵魂?”
“正是如此。”珊瑚和宝树异口同声。
“这样一来,一切都得重新考虑了,”徐晨面色凝重无比,“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我对你的催眠……”
“的确没有任何作用。”宝树。
“对此我很抱歉。”珊瑚。
“那你……”徐晨咬着牙问,脚步慢慢地朝哥哥身后挪动。
“是玖大人的意思。”珊瑚低眉顺眼地说。
“也是我本人的决定。”宝树却坦然地看着徐晨的眼睛。
“我还是不能信任你。哥,动手!”华胥少女如临大敌,双眼涌动着点点青光。
“我信任她。”吴伦却仍然双手抱胸,分毫没动。
“你这是——你怎么能——!”
“相信我吧,我看人很准的。”吴伦柔声回道。
“三十二号,宝树,客人来了吗?”就在这时,从小路另一边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是沃原国语,但吴伦大致也能猜出来。
“玖大人,出了点问题,您不要过来!”宝树同样用沃原国语大声回答。
吴伦突然发现沃原国语和华胥国语在某些字的发音上其实很相似,这种简短的话语很好猜。
青砖小路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怪声,“轱辘辘”的,像是木头在滚动。随着怪声逐渐接近,从小路拐角处开出来一辆小车。
小车极小,车上只有一个座位,座位里坐着一个优雅清丽的年轻女子。女子穿着沃原风格的长袍,上面用白线错错落落地绣着数个9字,脸上略施薄妆,长长的头发在头顶绾成一个复杂的发髻。
女子双手扶着车把端端正正地坐着,身后也不见有人推动,小车却缓缓地开行过来,木轮压在青砖地上发出“轱辘辘”的轻响。
“这……”宝树脸上露出极为难的神情。
珊瑚却向那小车上的女子郑重其事地深鞠一躬:“见过玖大人。珊瑚愚笨,让大人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