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沉重的玄铁与柔韧轻巧的火钢按比例叠锻在一起,按理说这种组合在凡俗铁匠手里只能得到一块废渣,但在熔岩地火富含的土行灵气保护下只要能拿捏好火候就能得到性能优异的黑火钢,金行锻造师手中一切火候问题都不是问题。铁锤翻飞,火星迸溅,每一锤都打出材料中的杂质,让玄铁更精纯——玄铁越纯净硬度越高,这些未与火钢融合的精纯玄铁将成为钢质内部的骨架。没时间用复杂的流水或旋焊法,只是简单的团打就能得到令人满意的强度和韧性。
打好的斧头向下有一个夸张的勾角,可以用来勾夺盾牌和刀剑;用夹钢法打上去的玄铁弧刃从勾角底部一直自然延伸到斧身上方,形成一个开刃的刀尖,可以用于刺杀;斧背则有同样用夹钢法打上去的玄铁破甲锥,一方面用于破甲,另一方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平衡斧面的重量;斧头中间与柄连接之处十分厚重,中间有一个通透的圆孔。擦去淬油,斧头通体泛着玄铁的青黑,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乌鸦,斧身是羽翼,斧尖是翼角,勾角是翼尖,破甲锥是尖喙,圆孔是眼睛;但又因为斧身掺入火钢,布满了粗犷的暗红锻纹,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岳,又如同金乌化日之时羽毛间喷涌的滚滚焰流。
他将木质斧柄插入斧头,从柄顶部和“鸦眼”处打入铁楔固定,至此这柄斧子就应该宣告完成了。
然而还差最后一步,刻铭。吴伦拿出篆刻铭文用的刀具,却被吴天衣拦住了。
没错,吴天衣也在。这一个多月来吴伦都拉着师姐一起工作,从练习用的战斧,到这最后一把成品,都是她从旁辅助。他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想让她像金行弟子一样亲眼见证自己武器的诞生,还是单纯地报她每天拉他去山里长跑的仇。
“我来吧,”她说,“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罢,吴天衣接过还在冒着白气的斧头,掂了掂重心,又凌空虚劈几下,展颜一笑,说:“真是好斧!就叫它‘无涯’吧,‘学海无涯苦作舟’,正配你那‘书山有路勤为径’。”
吴天衣也不拿刀具,单以食指轻画,尚有余温的斧面上便浮现出圆润如磨的字迹。虽然只是轻轻划过,但她划得举轻若重,似乎颇为困难。“涯”字笔画颇多,待到最后一笔写完,她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由一个踉跄,幸好吴伦及时扶住。
“这是……驭气刻字?师姐你突破了?”正常人手无论如何强壮,总不可能直接在玄铁上写出字来,这是唯一的可能。
“嗯,”她点头,“原本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天赋不行才无法筑基,但在来到工坊之后我突然感受到了灵气的存在,再经过这一个月的修炼,方才筑基成功。我猜测是由于我的属性并不是完全的土行,而是介于土行和火行之间的缘故,山里单纯的土行灵气无法激发我的气感。”
“还有这种事?灵气不是只分五行吗?”
“灵气分五行,但人的灵气亲和可不一定囿于五行之内啊。话说不用一直搂着我呀,大家都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从工坊出来,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大概一个时辰,于是意犹未尽的两人干脆在城里闲逛起来。小城也不大,他们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城里最繁华的市场。
栗阳城也是有市场的,虽然大部分生活修行的必需品都由家族免费提供,平日里弟子并不需要购买什么,但修行者也是人,像书籍、饰物、工具、娱乐用品之类的高级需求还是有的,还有一些方便的仙家道具、丹药符箓,也需要单独购买。如果需要钱财,弟子可以为家族打些零工,而金行弟子在工坊工作就能拿到薪水,所以吴伦平素还是有些积蓄的。
看着前面兴致勃勃拉着自己逛街买买买的吴天衣,他突然发觉其实这个肌肉猛女竟然也有属于小姑娘的可爱一面。或许,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诶?大姐?可找到你了!”两人闻言回头,原来是当日跟吴赫吴天衣他们一起的一个土行弟子,好像是叫吴涛什么的。
“找我?怎么了?”
“大姐啊,这一个多月来你不在,咱们兄弟几个可被吴天野他们给欺负惨啦!就在刚才,他们又挑事,吴赫大哥那边快镇不住场子了!”
“什么?那帮小兔崽子还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反了他了!咱们走,具体情况路上说。”说完,吴天衣不由分说拉着吴伦就跟着吴涛一路小跑了起来。
事发地点在山里。跟吴天衣走的比较近的几个土行弟子本来占据了一块灵气浓郁适合吐纳修炼的林间空地作为活动区,打理得井井有条,偏生以吴天野为首的另一组弟子也看上了这附近的环境,因此两组人之间一直摩擦不断。恰逢最近团队里最能打的吴天衣不在,吴天野他们就觉得机会到了,一有机会就制造矛盾,有意无意地就把话茬往活动区的主权方面靠,想趁着这边主要战力缺席的机会通过决斗来“合理合法”地夺取这块地方。
他们赶到时,两拨人正在对峙,吴赫手持长棍站在最前,而对面站出来的则是一个倒持双剑的绿衣青年。
“不要怂啊,怎么,不敢跟小爷我过两招吗?那干脆你们就这么把这块地界让给哥几个如何?”绿衣剑客挑衅道。
“怎么可能让给你们啊?”吴赫低声说道,“老子知道自己现在还比不过你,但也别欺人太甚!吴天野你听着,这栗阳城也是有王法的,不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横行无忌!”
“那就来打我啊!来,冲这打,”吴天野放肆地指着自己脸上的雀斑尖声喊道,“让小爷我看看这王法何在啊!”
“你——”吴赫一时语塞,其他三个同伴正要上前,却被他拿长棍拦下。
“好啊,好啊,天野,趁师姐不在就来欺负师弟啊,”吴天衣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站在了吴赫身前,“他们几个都是一心修炼的乖孩子,哪受得了你这样好勇斗狠的?再说你身为宗家子弟,欺负几个外门弟子,很光荣吗?”
“你还好意思提宗家?你看看你,哪里还有点宗家的样子?不去筑基,一天天跟外门弟子鬼混,很光荣吗?啊?”吴天野不退反进,“作为宗家大小姐,公然跟外门粗野之人拉拉扯扯卿卿我我,成何体统?这一个多月你是不是就跟这小子日日厮混夜夜笙歌啊?”
吴天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心急之下,竟然是一路拉着吴伦的手跑过来的,当下小脸一红,但嘴上扔不饶人:“外门怎么了?外门怎么了?我告诉你天野,外门弟子也是吴家弟子。你身边那几个内门弟子,往祖上数三代哪个不是外门出身?你不是要决斗吗?求仁得仁,师姐我这就陪你过两招!”
“求之不得!”吴天野一挥手,身边几个内门弟子默契地后退,留出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场,“话说,你能不能把你男人的手松开?还是说你们俩想两个打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