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管朝他弯了弯腰,之后走在前头给他带路。
他一边走,一边欣赏王府精美绝伦的设计,这样清风霁月的人,丝毫没有要当阶下囚的觉悟,仿佛真的是来做客一般。
张总管取了钥匙,开了柴门的锁,一打开陈律就看见付梓鸢蜷缩在角落的瘦弱身体。
他甫一踏进柴房,外面就响起落锁的声音。他眼底浮现一丝嘲讽,这些人当真是迫不及待。
付梓鸢原本躲在角落呆呆地听着屋檐滴水的声音,算着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连陈律进了柴房都不知道,直到他在她旁边坐下,她缓缓才回神。
“你怎么进来了?”她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呐呐地问出声。
“进来陪你不好吗?”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付梓鸢转头,脸上的神色不明,一字一句道。
“说到底,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陈律目光投向别处,他发现通过柴房狭小的窗户,可以瞧见外面的一轮明月。
“不怪你,是我本来就命该如此。倒是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希望。”付梓鸢低低地笑,眼角晕染开了笑意,笑的恣意开怀,她的五官本就明媚,加上窗外的月光撒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了层银光,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不真实了起来,如同九天上的玄女。
陈律有一瞬间怔愣,就直直坐在原地盯着她镀着银光的侧脸,连她说的一些话也听不见了。
他在恍惚间伸出手,想替她拂去额头的痛楚,可手在半空时,付梓鸢蓦然转头,他的手就碰到了她的脸。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把手收回去。
付梓鸢丝毫不在意,她觉得陈律是想安慰她罢了。
陈律想,他大概是疯了吧,居然会觉得付梓鸢好看,居然还去碰触她。他努力使自己镇定,可心里却更加乱如麻。
“我本就是弃子,王爷不看重我也是自然,再者府上妻妾成群,我的姿色又不是上乘,更不受宠,这是命数,不过也好,不用参与那些勾心斗角。”
“你可知,没有宠爱……”陈律接着就说不下去了,他在富贵之家,看见的比别人多,自然知道有无恩宠之间的云泥之别,连他母亲也不例外,家里的姨娘也都是为了恩宠争破了头。
“那又如何?我从来不在意这些的。”付梓鸢偏头朝他笑的明媚,他的心却隐隐作痛。
陈律将头靠在墙上,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可嘴唇翕翕合合,终究是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陈律偏头望向她时,她早已蜷缩在角落睡着了。他想,这样的人儿,可真是老天不公。他伸出手,用指尖细细临摹她的轮廓,碰到她的伤口时,满眼的怜惜。
倘若她可以嫁给……不,不行,陈律惊的指尖发凉,他闭眼,将心底异样的东西努力排除出去。
第二天,孤独彻大清早就起身了,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王爷。”张总管弯腰上前,等候孤独彻的吩咐。
“嗯。”
“对了,张总管,让人去请陈丞相。”等到坐下时,孤独彻的手轻轻扣着桌面,似笑非笑。
“是。”张总管小心翼翼看了孤独彻一眼,心道今日怕是要受苦了,连忙退下去找人请丞相去了。
等到丞相到王府时,孤独彻早就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瞧见是他来,也只是抬了眼皮,继续抿了口茶。
“王爷。”丞相拱了拱手,唤了孤独彻一声。
“丞相坐吧。”孤独彻抬手做了请的手势,丞相也就顺势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
“我今日让下人请……”孤独彻刚开口,丞相立马起身连连悔恨说教子无方,孤独彻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张总管是他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王爷的不悦,连忙示意身边人都谨慎点,不要触了霉头。
孤独彻的脸色彻底黑了,在心里不止一次骂丞相这个老狐狸,让他倒不好找错处发难了。
“王爷,犬子年少无知,也是老臣教子无方,求王爷再给他一个机会吧。”丞相做足了姿态,孤独彻若是再不放人,恐怕,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
“这个倒是好说,我瞧着犬子在王府住的也习惯,可是下个月赈灾人选据说……”
丞相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妙,可耐不住自己儿子不争气,心下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放心,老臣明白。”
孤独彻满意地笑了笑,这下大堂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孤独彻和丞相谈笑了一阵子。
“来人,去柴房。”独孤彻对下人冷声吩咐。
下人一听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今天早上丞相来过了,自然是要把丞相的公子给放出去的。
二话不说地急忙跟在独孤彻的身边,全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不过几步远处来到了那个简陋的柴房,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两个人悠然自得的坐在那里。
“吆,怎么你们还在柴房待的很舒心吗,看来丞相大人的请求是多余的了,你们两个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独孤彻一开门就见到两个人这个样子,顿时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不知廉耻了吗,同甘共苦?
“怎么是我父亲拜托你来,让我出去的吗?”陈律早就一副预料到此事的模样。
他那个丞相的父亲怎么会容许他在外面被关在柴房里,尤其是关在王府的柴房里,还是因为偷偷的带人溜出去被关在这里。
肯定是会去找这个人让他把自己放出去的。
“不是丞相大人难道还是谁,你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那么多人来救自己吗?”独孤彻开口就讽刺道。
“那王府的柴房还真是一个舒服的地方,我还就待在这里不想走了。”陈律,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他长这么大哪里会被关过柴房。
不要说把他关在柴房里了,就是一点苦都舍不得让他吃。他说这话完全就是要让独孤彻,下不来台面才这么说的,既然是自己父亲,拜托他让他把自己放出去,那自然是个许给了他什么好处,不然以这个人的性子怎么会把自己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