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殁,君侯协助天子,人世苦多!
小小少年眸色微抬,一面翘首为盼,扯了扯一白衣女子的衣袖,嗔怒:“母后,父王不要我们了吗?”
他真的好恨!
为什么皇奶奶造谣说菱覮王有野心,就因为威望提高了,想要篡夺皇位?
皇室发生纠纷,信阳王一死,他的大儿子辰逍虽然被封为菱覮王,但是受到二儿子延熹皇辰三善的监视,太后巴不得襄阳王朝发生内乱,以重新恢复辰逍的王位为由摄政,就和另外一子平康王串通一气联络了一批襄阳王朝的门阀世家,还煽动东、西十九城闹起叛乱来。
结果让邻国上齐有了可乘之机,要跟襄阳王朝比个高低,延熹皇不服,把上齐国当做“蛮子”看待,两国对立三年,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菱覮王得知消息,也集合了人马准备抵抗。
太后授权菱覮王顾全大局,望征讨内乱,派使者提出两国交换人质,订立盟约后各自撤兵,这才总算把襄阳王朝的统治巩固下来。
历史上叫做“帝颖之治”,这是后话。
今日,太后派使者探问。
小小人影,粉嘟嘟的脸蛋,稚嫩悠扬的声线,一身锦绣华服,安静的坐在马车内。
他,只是一个孩子啊,故土难离如斩钉截铁始得时。
白衣女子见他鬓角的发丝被泪水打湿了,心疼得不行,随即拿丝帕擦了擦。
“皇奶奶太坏。”
“嘘——!”
这次出门的理由虽然说得含含糊糊,但她毕竟比儿子经历得多,不得不迈出这一步。
看着辰宇轩带着哭腔,歪着脑袋,一抹恨意,一行泪水。
这女子眸色慈爱,忙上前赞了儿子一声“乖”,轻声哄道:“轩儿,以后暂时不要叫母后这个称谓,改“娘亲”吧。
到了田子坊,我们的日子不太平,轩儿,你要记住!
莫等闲,空悲切,怒发冲冠,一怒为耻。
臣子憾,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收拾旧山河。
辰家,是襄阳王国的中流砥柱,你一定要替你父王争口气!
今之辱,摇晃着向前走,哪怕血与骨散落一地。
未来才能薪火不绝,代有俊奇。
知否?”
辰宇轩闻言顺着他娘亲的话,皱着眉头直点头。
“诶,要是,没了这件事该多好。”
她爹建议表面扔向上齐国表示臣服,暗中积蓄力量,才是上策。
“可是娘亲,我们到了太泽城,有没有人帮我们?”
“这——?”
白衣女子不由得一怔,无力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努力。”
这话提醒了辰宇轩,忍他人所不能忍的痛,吃他人所不能吃的苦,是为了收获他人得不到的收获。
盖将自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
她是谁?
东方月初,一个二十二岁的柔弱女子,离开那个熟悉的城堡,沿着那个时光都不曾迷茫去尝试着未来;多少温柔的场景都要隐藏,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终归南下接受十年残忍的篇章,任凭泪水浸湿眼眶。
这一路听不清途人聊了什么内容。
猛地一个激灵回神,赶忙将视线移开,不敢听下去内心浮躁不安。
——太泽城,上齐国都城。
对田子坊这个地方,母子俩一切未知!
这次出宫之前,太后上官泗颖倒真是如同叙旧一般,漠然置之,至令人不忍观。
待近晌午,娘亲才婉拒上官颖的宫膳,和菱覮王一起离开。
一待出宫,马车内,辰逍一度哽咽难鸣。
“……父王!”
“轩儿,不知来,视诸往;断没有一个人,能周知其全局,岂惟无效,更恐不免加重,我们与上齐接触,一切交涉就当为了父王吧!
你好好照顾你母后,好好听话……”
眼下妻离子别,让一个大男人也止不住潸然泪下。
人成各,今非昨,秋如旧,人空瘦;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四岁长太孙——辰宇轩,童颜无暇薄唇一抿,大概还不懂什么国仇家恨,唯一做的就是护娘亲,却是一件无比笃定的大事。
离别,那一刻抹泪揉眵,不明白父王留下二弟三弟,却不肯放过他们母子。
世事无常,巧言乱德,小不忍,乱大谋。
为了一个盟约!
太后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只因嫡长子,为其背景。
天子式微,礼乐不复,不免有争夺之嫌的,已难质言。
期盼母子苦撑十年。
君无戏话,将不归家。一生安戎马,天涯亦无涯,山河拱手,为君一笑。
一别无话。
一月之后,太泽城的气氛,依旧紧张。
上齐国明泽帝也遵照盟约,顾惜名誉将梁王帝炎送入襄阳皇室。
这天街上的行人越发少了。
入秋,雄风拂槛,微收烦暑。
晨烟雾霭,春旭秋阳惹尘怨,了了江湖,谁愿颠沛。
田子坊一处别院内,一如既往的静谧无声。
这日夜里,一道怪异叫声,猛地打破平静。
内室,气氛微妙。
“啊——?”
叫声不大,却瞬间让原本要休息的辰宇轩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身形一晃,迅速冲到隔壁房间。
“怎么了?”
生怕娘亲有个好歹,甚至只穿着一件单衣,头发披散着,全然没有往日的一丝不苟。
此时,原本冰冷的脸上,更是一脸紧绷。
可随后刚开口……下一秒,声音却瞬间戛然而止。
接着猛地身子一转,看向门口的方向,轻咳一声:“怎,怎么回事?”
幸好这个时候点了灯。
东方月初一把抓住了辰宇轩的手,心里蓦然一疼,眼神诚挚的看着他,泪眼婆娑。
“轩儿乖,别怕,没事没事。
这人,是你祖父千方百计从东方家族挑出来的影卫,前来复命的。”
影卫?
大白天人多眼杂,只好选择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
一个人影,随即单膝向前下跪道:“参见少主!”一柄黑色唐刀随之握在手中。
一道浑厚有力的嗓音,来的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色服饰,十四五岁,身材彪悍,整个半张脸,都是黑黑的髯须,浑身肌肉贲张,看起来野性又危险。
辰宇轩用手帕轻轻为她擦去那些碍眼的眼泪,扬起小脑袋仔仔细细打量着。
这人身高不到三尺,他还拍不到人家肩膀,就拍人家大腿,完全一副小大人做派。
嗯,心里琢磨开来,要是胡子刮了更好。
“娘亲,您是怕上齐人对咱们不利吗?”
东方月初直言不讳:“是啊!毕竟在人家地盘,这个别院说起来还是梁王旧居,保不齐别有用心的人前来闹事,你忘了前几天的事了吗?”
辰宇轩愕然。
江湖风云,人心难测。
陌生国度,万事开头难。
这人卑躬屈膝,面无表情的说着:“世子,您还未给属下赐名!”
“这——?”辰宇轩猛地抬手一抓让他起身,少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繁文礼节。
东方月初柔声:“我家辰儿博学多识,那就授赐吧。”
辰宇轩惊得坐直了身子,清秀的嗓音,随即立马脱口而出:“那叫谷一,好了。”
“为何?”
东方月初当下一愣。
辰宇轩就细细的给他娘亲讲到:“五谷杂粮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日后方能成就一番作为。”
“哈哈哈……”
小孩子心思,单一,明了。
而他只是微微一笑,白嫩的脸色露出了羞涩的红晕,更加娇羞可爱。
东方月初恍然大悟,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终于忍不住笑中带泪。
这个大儿子,每一次成长,全都一一见证。
但还是会忍不住挂肠悬胆远在襄阳王国的二儿子辰玄冥、三儿子辰辛奕。
叹,她眼角一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捻动。
而护卫这时徐徐地道:“谷一,谢少主,谢夫人。”
“这地方人多眼杂,改为少爷或是公子吧。”
“是,夫人。”
话说道这里,辰宇轩激动地道:“谷一,现在就你一个?”
“回少爷,还有人。”
“傻孩子。”
他,哪里傻了?
东方月初遣愁索笑,递给他一杯温水,示意先喝一小口。
那些人都潜藏在这个院子的各个角落,哪怕一只长虫飞鸟入内定能一击即中。
的确,早该如此啊!
古人云:孟子生有淑质,幼被慈母三迁之教。
这一月母子连心,残羹冷炙,不免寝食难安。
这些还能忍,就是辰宇轩每晚认床。
现在好了,终有人作伴。
少年侠气,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他们主仆之路,一诺千金重。
这一生,不羁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