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可醒了?”
外头,白露的询问伴随着殿门开合的声响传来,还有盆钵轻撞的声音,盛长宁应了她一声。
白露便这才进来,命着宫婢们依次将盆盂帕巾放下,让人一一退去,她这才开始为盛长宁净手净脸。
这具身体常年累月地窝在潇湘阁里,不见日光又少食营养之物,身子是有些过分地体弱。
盛长宁垂敛着眼眸,静静地看着白露小心又仔细地为她擦拭着柔荑,掌心瘦弱又柔白,半点不似她从前握剑的那双手,厚茧生半。
十年前的盛长宁,是从十三岁那年握起了刀剑。
她没有那些jv自幼习武之人的底基,但好在她习过舞蹈,身体尚且柔韧,而且她又耐性颇佳,能忍得了苦楚。所以,不过用了一年光景,她便在武学上稍显成就。
那时的盛长宁仍怀着赤子之心,她最信任的莫过于父皇与兄长。兄长要她习武,她便习;要盛长宁相助于他,替他铲平朝中奸佞之时,她甚至没有半分犹豫,便直直应了下来。
可是,从执剑学武的那刻起,至她死,却不过短短三年时间。
她替盛长慕肃清眼中钉、拔除那些致命的獠牙,直至手中染满鲜血,背负上无数人的背弃与唾骂,看着他们愤恨的目光,她只能面条带着娇纵跋扈,淡然地处之一笑。
纵然心中百般委屈,万般不忍,盛长宁却能扪心自问,她从来、对盛长慕都没有过怨言。
――她是大楚的嫡长公主,既然身居尊贵之地,享了寻常人得不来的泼天富贵,她想,这便也是她该背负的。
可盛长宁从来未想过,自己在帮盛家啊,帮父皇、帮兄长守着这大楚的浩浩江山啊!
可是他们怎么能?!
一个扶持不爱她的人上位,甚至想要处心积虑地让人娶了她;一个则是温水煮青蛙,哦不,或者说是物尽其用,拿她当了剑砍了想杀的人,便要想着如何折断这柄利刃。
盛长宁竟有些想笑了。
盛长慕……这是怕她这把剑回过头来,夺了他的皇位么?
“公主……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白露替盛长宁擦了手,又洗净了帕子,这一抬头就见得公主那副,半似想哭又像是在笑的面容。
白露根本没觉得古怪疑惑,心里的担忧盖过了一切,她匆忙着起身,就要离去。
“不用去。”盛长宁半倚在床边,阖着眸子,眉眼间似乎累极了的模样,她这般喊住了白露,“本宫……没什么大碍。”
闻言,白露便听话地折回身来,半蹲在拔步床榻边,眼中既是为难又是担忧,“奴婢不去就是了,可奴婢瞧着,公主面色很是憔悴难看……”
“是昨夜没睡好。”盛长宁解释了句。
白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竟是这般缘故……眼下冬日已至,公主又格外畏寒,那今夜奴婢就去将外殿的炉子搁置前来,这样公主便不会再睡不着了。”
盛长宁只淡淡地翘了下唇角,也未否定白露自己解释的说辞。
“公主不若去外头走走,空气颇好,奴婢在外头时常走着都觉得神清气爽了些,况且今日比起前几日,实在算不得太冷的。”
白露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盛长宁睁开眸子,看了眼窗边的仍旧白茫茫的一片,她轻声道了句:“那便出去走走罢。”
白露听了这话,高兴的不得了,她忙去外头,拿来早就烘暖的衣物。一一给盛长宁穿上袄裙,外头再披了件狐绒毛大袄氅,又让盛长宁在怀里揣了只滚热滚热的手炉,白露这才罢休。
期间,白露像只黄鹂鸟似的,直直说个不停歇。
“公主公主,您知道吗,前些日子在雪地里冒出的那株嫩芽,就在昨夜已经开了花了!”
“哎,明明半月前的时候,立夏还没注意地踩了它一脚,如今却是比其他的植株花朵儿,还要鲜活了!公主,等会儿您去看看它罢?”
“公主,还有还有,自昨日您从景安殿回来后,总有其他宫中的宫婢们,前来漱芳殿门口徘徊不定,好似在等着您似的……幸好莫女官气势够足,她一出来,那些个宫婢们全都一溜烟似的,全跑得不见人影了!”
盛长宁听着,不觉拧起了眉。
其他宫中的宫人,跑来她这里做什么?莫非……是盛长慕授意来探听她?
盛长宁又觉得不大可能,这样明显的手段,盛长慕还不至于这般的没脑子才是。
“走,出去瞧瞧。”
白露快步跟了上前去。
殿门被打开,细细的冷风顿时灌面而来,冰冰凉凉的触感砸着面容,盛长宁在门口感受了会,确实是如白露所说,今日没昨日冷。
院中清扫各处地面的宫婢们,见了主子纷纷见礼问安。
漱芳殿外。
令儿只觉得自己冻得已经麻木,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一般,若不是她将手蜷在袖间,手里捏着那块玉牌取着暖,兴许她早就该倒地不起,晕了过去了。
这玉牌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握久了会散出热意,足以温热整个掌心的温度,才使令儿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已经在这寒风凛冽中,约摸呆了两个时辰了!令儿抬头往天边望去,只可惜那日头尽被雪白的云朵给挡了去,她分辨不出如今具体已是什么时辰了。
不过,算着大概的时间,应该也是不算早了。
令儿想着,心中不由腾起怨愤来,这奉宁公主可当真是懒惰,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却仍不见影子……
不过……
既然主子能起这样晚,想来漱芳殿的宫仆们的规矩,也是极轻松的罢?若真能进了这漱芳殿,她岂非不用再摸黑早起、哈欠连天地晚睡了?
转念一想,令儿又觉得,这奉宁公主这般懒的性子,也是极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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