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云
“现在, 就在这里,把事情的经过,给我原原本本, 一个细节都不能泄露地,说清楚!”
宋小葵掷地有声地下了命令之后, 少年好像大梦中惊醒一般。
眼前云雾散尽, 脚下只有一条清晰的道路, 道路的镜头站着宋小葵,双手抱胸, 目光睥睨,又不可动摇。
刑警队副队长听说了审讯室发生了不得了的闹剧,怕现场人手不够, 匆忙赶了过来,却在门口就被女刑警拦住。
“副队,等会儿再进去, 再看看,小朋友要说真话了。”女刑警说。
“啊?”副队长虽然不解, 也感觉到了屋内氛围的微妙,“发生什么了?我听说打起来了?是不是这小子不老实?”
“没什么, ”女刑警笑着摇摇头,“就是观摩了一场生动的师生交流。”
少年挨了一巴掌之后, 眼神都恢复了生气, 好像打破了迷障似的。这老师, 这学生――这交流的方法可真有意思。
闻所未闻!
经过了宋小葵的“锤炼”, 穆少寒的态度明显有所松动。这番争吵像是把少年心中的抑郁发泄了出来, 他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生无可恋, 只是偶尔会愤怒地瞪宋小葵一眼――也只是瞪, 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样的孩子,会行凶?女刑警也不信。
只是穆少寒对警方还是不十分信任,被宋小葵瞪了一眼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一些现场的情况。
根据他的叙述,他回到家的时候,继父宋继峰已经不太对。
中年男人倒在大厅的地毯上,昏迷不醒,家里的保姆出门买菜,家中无人,也不知道他这样昏迷了多久。
穆少寒发现后,立即拿出手机拨打救护电话,不料宋继峰醒了过来。穆少寒就放下了手机,上前询问他的状况,不想陈继峰像是陷入了幻觉,突然暴起攻击他,还举起桌上的台灯当武器。
穆家客厅的复古登台是古铜底座,被砸一下不是闹着玩的。
穆少寒勉强躲过,但对方力气大的惊人,精神状态也不对,对他穷追不舍。穆少寒不敢下重手,好不容易夺走“武器”。到后来,为了制止他继续发狂,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陈继峰去掐穆少寒的脖子,穆少寒为了自保,踹了陈继峰的小腹,陈继峰倒地后后脑撞到了桌角,再度失去意识,后脑血则流不止。
穆少寒怕真的出人命,立即找来医药箱,想要先给陈继峰止血,再叫救护车。
这时候家里的保姆买菜回来,看到满地的血,又看到拿着剪刀满手鲜血脸色狰狞的穆少寒,误以为穆少寒是凶手,匆忙逃离并报了警。
试问如果凶手真是穆少寒,他又怎么会不逃走,还乖乖地等着警察来抓他?
警察进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给陈继峰止血急救。这也是刑警队对他的供词存疑的原因之一。
不过少年十分固执,一直不肯配合调查,反而追问起陈继峰的状况,当得知陈继峰昏迷不醒,很有可能抢救无效的时候,他便一口咬定是他和继父陈继峰起了争执,如果陈继峰死了,他就是过失杀人。
“也就是说,你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你继父一个人,而且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女刑警说着,和记录员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就对了。
陈继峰的验伤报告上,大部分的伤口和淤青都是厮打中磕碰的,尤其是伤口,和现场的家具棱角基本都对得上。
他浑身上下和穆少寒有关的伤口只有腹部那一脚,虽然不重,但在白衬衫上留下了少年的鞋底纹路。
但是陈继峰的血液化验却没那么简单,记录显示,陈继峰长期服用了一种国外生产的违禁药物,这种药物有安定成分,少量服用效果接近于安眠药,对于一些长期服用安眠药产生抗性的失眠患者是个福音。之所以被华夏归类为违禁药物,是因为这种药没有经过临床验证,而且剂量很难控制,必须专业人员调解,一旦剂量失调,会产生致幻现象。
而且,患者会对药物产生强烈的依赖性,一旦停药,症状反而更加严重,用这种药物治疗失眠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方式。
根据穆少寒的描述,陈继峰当时的神志不清,大概率是嗑药过多产生了幻觉,因此才会突然对穆少寒发动攻击。而穆少寒的种种行为完全处于防卫,根本不能构成谋杀,何况陈继峰目前还在抢救,是谋杀还是伤害,这桩案件的性质还不能敲定。
警方也调查了陈继峰的私人助理,证实了陈继峰这段时间因为在公司里郁郁不得志,压力增大,服用的镇定药物剂量也在日益加大。陈继峰的私人医生也知道这件事,他开始不承认,后来在警方逼问下,承认他确实通过自己的渠道给陈继峰传递了违规药物。他之所以做出有违职业素养的事,自然也是因为陈继峰许给了他利益,
这样看来,事情似乎就真相大白了,陈继峰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穆少寒反而是受害者。
经过了一整天的调查,下午五点的时候,警方宣布,穆少寒虽然没有完全洗脱嫌疑,但是已经可以走保释流程了。少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警方只当他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在意。
鲍一和燕泽中午回家了一趟,吃饱了饭,还带了睡袋过来,似乎想在警队走廊打一宿地铺陪穆少寒,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两只高兴的不得了,没等穆少寒出来,已经商量着怎么去吃一顿。
“这下陈继峰再也没办法针对少白哥和阿寒了,真是天道好轮回。”鲍一说。
燕泽频频点头,“可不是吗?我还真担心是寒哥冲动了,原来是恶有恶报。”
“嘘!哎……你们两个快别说了。”巫月月看宋小葵出来了,小声提醒燕泽和鲍一,“穆少要出来了。”
事情看似圆满解决,其实并不是。
一切只是暂时的。陈继峰一天不醒,穆氏兄弟始终解脱不了嫌疑,毕竟双方的矛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穆氏兄弟都有明确的作案动机。长穆科技在这种时候发生案件,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也不好,今天上午一开盘,股市就产生了波动,这会给刚在公司站住脚的穆少白带来不少麻烦。
宋小葵走在前面,一脸严肃,身后跟着同样脸色不好的穆少寒。看到等在外面的鲍一等人,穆少寒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对宋小葵说:“我回去了。”
“你回哪儿?”鲍一追问,“你家都成凶案现场了,别回去了吧!要不先去我家住,正好我爸不在家。”
穆少寒摇摇头,刚要说话,却听宋小葵道:“鲍一燕泽,你们叫辆车,送巫月月回学校,然后你们两个自己回家,六点半我要看到你们两个的定位,到时候叫我发现你们不在家就死定了。”
“啊?”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怂了。
“还不快去!”宋小葵转身看穆少寒,“你,跟我来,我还有话要问你,吃完饭你哥来接你,你们一起回去。”
穆少白那边的调查也接近尾声了,穆少白作为长穆科技的代表,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会被拘留,顶多是被警察密切盯梢两天。
倒是穆少寒这边,尽管刑警队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复,但是宋小葵还没有。穆少寒眼神微微一顿,又移开,最后认命地“嗯”了一声,像只斗败的狮子。
宋小葵带着学生在附近的街区找了一家环境还可以的餐厅。
咖啡厅的价位有些高,附近又没有什么人流,显得门可罗雀。进入室内,宋小葵扫视了一圈,除了几个在这里敲笔记本电脑的白领,大部分位子都空着。她径直走向最里面靠窗的空位,点了一杯奶盖咖啡,一杯草莓奶茶。
穆少寒一阵警惕,“我不要奶茶。”
“请你喝还挑?这么有脾气自己付钱啊?”宋小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穆二少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从小到大他就没为一分钱烦恼过,气得立刻就去拿手机,却发现兜里空空如也。他才想起来,自己来刑警队的时候就没带手机,至于现金?现代人能几年不碰纸币,他更没有了。
店员小姐姐飞快地端来两倍温热的饮品,将粉红色的那杯笑吟吟地放在好看的大男孩面前。
“你的草莓布丁烧仙草奶茶,这是吸管,请、慢、用噢。”
穆少寒:“……”
她故意的,她就是在故意嘲笑他!谁要喝草莓味儿的奶茶啊又不是小姑娘!
宋小葵漫不经心地打开咖啡,放了一块方糖,两勺奶精,而后――往穆少寒的方向一推,把那杯甜美的“草莓布丁烧仙草”挪到自己面前,“啊呜”一口咬住吸管,眼神挑衅。
――本来也不是给他点的。
只不过她为人师表,要注意形象,拿学生当个皇子不过分吧?
穆少寒一怔,随即有些嫌弃地看着咖啡――他也不喜欢奶盖,但是算了,总比奶茶好。
甜美的味道顺着喉咙流入胃里,驱散了深冬带来的寒意,宋小葵舒服地舒了口气,问:“现在没有警察了,说实话吧。”
穆少寒眉头一皱,倔强地道:“什么实话?我都已经说过了。”
“单单一个嗑药致幻,就让你忙不迭地揽下所有罪名,甚至不惜被当做杀人犯拘留?我的学生没有这么蠢。”
宋小葵的反问让穆少寒哑然。
班主任的视线透彻而坚定,一如上午的时候,被这样的目光看一眼,穆少寒就觉得她可以相信;而现在,再次被睨视,穆少寒又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宋小葵真的很厉害,他想,好像什么也瞒不过她。也正因为这样,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从反感,抵触,最后成了依赖和信任。
半晌,少年犹豫地说:“你……你要保证,不要告诉警察。”
宋小葵摇摇头,“我不会向你保证这种事,我只能保证,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我的学生。穆少寒,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十三班的班主任,你的老师,我比你有能力,有知识,有阅历,你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你保护不了的人,我能保护。”
“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整件事都告诉我。”宋小葵压低声线,“来,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认为陈继峰所中的致幻药剂,是不是和少白有关?”
穆少寒猛然抬头,眸中情绪涌动,“你怎么会――”
一如宋小葵所料,穆少寒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穆少白虽然大学还没毕业,但是这几年他的优秀已经让集团董事对穆氏重拾希望,尤其是穆少白这次回归公司事务后,连续几个项目都做得有声有色,连不少当初被陈继峰说服的老董事都觉得后生可畏,穆氏后继有人。更不要说在法律层面,陈继峰连和穆氏兄弟一斗的资格都没有,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ceo的职位以及手上仅有的几个项目。
可以说,在穆家奋斗了大半辈子的陈继峰已经走到了绝路,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地交出权力和职位,二就是和穆少白斗到底,但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他被彻底排挤出集团核心,失去现有的一切。
陈继峰这个人并不简单,他当初接触穆母时处心积虑,扮演着好好先生,几年间都没有露出马脚,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万万没想到被穆母在遗书上摆了一道。就算这样,他还是按捺不动,对穆家两兄弟“关怀备至”,不然也不会在圈里留下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穆氏兄弟少年时也被他蒙蔽过,只是经年累月,少年渐渐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认知能力,真心假意一试便知。
陈继峰这个人其实偏执又低道德,他已经习惯了以面具视人,长久的伪装生活让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常常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对安眠药十分依赖。陈继峰的私人医生,也就是为他提供违禁药品的许医生,曾经也做过穆母的家庭医生,和当时已经懂事的穆少白一直有往来。所以陈继峰服用违禁药物这件事是瞒不过穆少白的。
穆少寒还说,穆少白最近接触了一桩医疗设备应用的项目,和市第二医院的一名主任来往密切,似乎对药剂学很赶兴趣。
而陈继峰也是这期间开始“不太正常”,他变得行为迟钝,语言缓慢,开会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董事会对他意见很大。在家的时候,他常常对着报纸自言自语,问他,他则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的时候还会对着空气讲话,神神叨叨的。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形,穆少寒自己就见过好几次。警察只要问问家里做饭的阿姨,就能知道。
“所以,你怀疑陈继峰的‘慢性中毒’是你哥哥在背后策划的?”
“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穆少寒看向宋小葵,缓缓伸出手掌。
在他的掌心,躺着一枚钻石纽扣。
“这是哥哥十八岁那一年,我送给他的礼物,他昨天要出席一场晚宴,穿的就是这件缝了钻石纽扣的衣服。”
“陈继峰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在地毯上发现了它。警方的录像也证明了,之前有人出入过穆宅。也就是说,陈继峰晕倒前,哥哥曾经回家过,而那时候家里只有他和陈继峰两个人。”少年越说情绪越低沉,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愁绪。
宋小葵皱眉,“少白最近住在家里,在自家客厅捡到他的纽扣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是客厅,”穆少寒纠结地说,“陈继峰晕倒在卧室,纽扣也是在他卧室捡到的。”
这也是他隐瞒的一部分。
他回家的时候,继父陈继峰并不在楼下,而在自己房间。他上楼的时候,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很大的响声,不放心地过去看看,才发现陈继峰昏迷不省。他没有移动人,而是立即打了救护电话,在拨电话的时候被产生幻觉的陈继峰袭击。
一开始他并不想和他发生冲突,只是尽量躲避,结果陈继峰追了出来,两个人才在客厅缠斗扭打起来。
这就是所有他知道的了。
那颗纽扣一直被他藏在口袋里,警察问他的时候,他只说是自己外套上掉下来的,他当时在家里没有穿外套,而且他自己也的确有一件和穆少白差不多的礼服,所以这件事就被糊弄过去了。
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刑警见到穆少白,看到他礼服上的纽扣,立刻就会明白他撒了谎,他只能祈祷穆少白没有穿那套礼服。
想到哥哥可能在冲动下做了错事,策划了对陈继峰的谋杀,穆少寒就如坠冰窟,一旦陈继峰真的死了,哥哥会前途尽毁……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顶下一切。
长穆集团离不开穆少白,自己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沦为罪犯。突然,一声吸管空吸的声音突兀地划破他耳际的宁静――
穆少寒抬头,不敢相信自己陷入烦恼的时候,宋小葵居然把她的草莓奶茶喝得干干净净,正在用吸管调整角度,企图吸到杯底的烧仙草和布丁,模样认真地好像在破案。
穆少寒:“……”
“所以,其实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和你哥哥有关是吗?”确定继续吸下去也是白费力气,宋小葵叹了口气,松开吸管,“我说错了一件事,我之前说我没有这么蠢的学生,现在看来,还是言之过早啊。”
少年看过来,“什么意思?”
“骂你呀,骂你蠢,难不成还能是夸你?”宋小葵一脸“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她说,“但凡你有你哥哥一半的智慧,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不靠谱的办法来。”
“你甚至没有想过,一旦,如果,我是说万一啊,这件事真如你推测,就是你哥哥穆少白干的,他难道没有能力把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他难道必须得要牺牲你来逃离现场?你哥哥就是这么一个孬种混蛋吗?你这样一厢情愿地为他‘顶罪’,就没有想过反而会帮了倒忙,坏了他的计划?”
“你胡说些什么!”穆少寒拍桌。
母亲走后,哥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精神上的神祗,谁也不能污蔑他,宋小葵也不能!
“那你到底凭什么断定,这件事就是穆少白干的,就凭一颗纽扣?还是凭你知道三年前你母亲的死和你继父脱不了关系,而你哥哥怕你冲动复仇,所以一直瞒着你,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宋小葵话语如剑,穆少寒如遭雷击。
“你……”
为什么宋小葵会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算再信任她,穆少白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她。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宋小葵扬了扬唇角,“重要的是,我发现我好像比你更了解我的学生,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结论也不同。我相信,这件事和穆少白无关。”
“我的学生,绝不会为了报仇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也不会留下把柄要他唯一的亲人顶罪。你觉得你哥哥有事情瞒着你,就用最坏的打算去揣测他,你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会因为仇恨而变成一个凶犯,也可能为了他唯一的亲人而放下仇恨。”
“小寒!”
闻声,穆少寒惊讶地回头。
说话间,咖啡厅的玻璃门旋转,一名身着黑色礼服的年轻男人焦急地赶来,看到雅座的两个人,也顾不上场合,喊道――
“小寒!”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穆少白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都来不及换一件衣服。只是下车进入咖啡厅这几步路,他肩上已经挂上了碎雪,一进入室内,就被暖气打成了一片水痕,像从雨中走来。
“哥?”穆少寒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小寒,你没事吧?是宋老师发消息让我过来接你。”穆少白紧张地打量着弟弟,注意到他嘴角的伤痕,脸色一寒,“刑警队的人打你了?岂有此理,说好的只是审问,他们怎么能动手!我弟弟才刚成年呢,我要投诉――”
律师明明跟他说穆少寒只是被拘留,不会被粗暴对待!
没想到穆少寒一怔,而后看向宋小葵,宋小葵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没有,那是我打的。你弟弟头脑不太清醒,我就想了点办法让他清醒,手有点重了,别介意。”
穆少白“啊”了一声,话到嘴边,突然话锋一转,拍了拍弟弟,“没事就好。”
“小寒,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看你做的这些糊涂事。老师打你也是为你好,你可千万不要记恨。”穆少白又面向宋小葵,瞬间换上了温柔的神情,“宋老师,我弟弟让你操心了,真是对不起。”
穆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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