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意乱
小蛇紧咬不放, 陆余反应过来,迅疾以二指捏住蛇七寸,狠狠摔了出去。小蛇落荒而逃。
“你怎么样?”陆余撸起乔今的袖口, 只见白皙细腻的胳膊上多出两个细小的血洞, 正汩汩冒血。
两人都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陆余迅速抽取乔今运动鞋上的鞋带, 绑在他胳膊上方, 防止血液循环将毒素带到全身。
而后将其打横抱起。
乔今惊慌:“我可以自己走。”
陆余脸色阴得可怕:“不想死就闭嘴!”
乔今没了话。
两个摄像正在谈天说地, 忽见陆余抱着乔今小跑而来,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陆余一句废话没有:“卫伦被蛇咬了,备车去医院。”
“!!!”
跟拍摄像吓得一激灵,赶紧连麦呼叫导演:“导演不好了!卫伦被蛇咬了!”
半山腰的农家小院里,导演正跟影后拉家常呢,闻此惊天“噩耗”,差点没晕过去, 难为他挺着啤酒肚跳起来:“卫伦被蛇咬了?!”
简衾满脸惊愕。
半道气哼哼走回来的吕欣:“……”还好没跟上去,不然说不定被蛇咬的就是我了。
导演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团团转指挥工作人员:“车子车子!去医院!”
乔今一回来, 就被塞进车子去了医院, 除了导演与几个工作人员, 只有陆余陪同。
小地方的医院不大,一群人火急火燎冲进来,倒把护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抢劫的。
众人七嘴八舌, 护士抬手打断:“就一个人说话行吗?根本听不清你们在说什么!”
陆余指指乔今胳膊:“他被蛇咬了。”
护士看了眼乔今胳膊上的伤口,用手指挤压出一点血,乔今“嘶”了声。护士非常有经验地说:“没事。蛇没毒。”
导演:“没毒?真没毒?你这还没检查呢。”
护士:“距离被咬有半小时了吧, 要是有毒他早就挂了。”
“…………”
护士说着给乔今胳膊上的鞋带松开,“看他小脸白的,没被蛇咬死,就被你们这群人咋咋呼呼吓死了。”
“………………”
谁都怕死,乔今确实吓得不轻。
结果蛇一点毒都没有,就是被咬了一口,破了皮,流了血。
护士好心提醒:“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我告诉你们,这里蛇多着呢,挨家挨户都备着蛇药——就是祛毒的。旁边药房就能买到。”
导演道了谢,吩咐助理去买药。他惊出一身虚汗,不得不怀疑卫伦是不是跟这个节目犯冲,上次是坠马,这次是被蛇咬。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这期节目又要黄了。
“怎么会被蛇咬呢?”来时急匆匆的,回去的路上,导演才想起问这茬。
陆余刚要说话,乔今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导演满脸愁苦:“是我们节目组的失误,没想到山里蛇这么多,接下来几天大家更要小心一点。”
都已经来了,自然不能停止录制,不然节目就亏得连底裤都没了。
回到农家院,简衾对乔今表达了关心,知道蛇无毒,着实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张耿别别扭扭给乔今送了一个苹果:“吃个苹果压压惊吧。”他是讨厌卫伦,但没到希望对方出事的地步。
苹果,又称平安果。
乔今笑了笑:“谢谢。”
张耿挪开视线,“我也要去再吃一个。”
“……”
一直到吃晚饭,陆余都没再跟乔今说话。他跟所有人谈笑风生,谦和成熟的风仪令大家如沐春风,但就是不理乔今。
乔今持续发懵,他还以为经此一事,陆余对他态度会有所转变,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睡觉时关了摄像机,在镜头中一直进退有度、温柔儒雅的影帝忽然像换了个人,他如常去洗了澡,只是眉宇间凝聚着低气压,让人不敢靠近。
如同风雨欲来。
乔今挤了点青霉素涂在伤口上,偷偷覷了一眼陆余俊朗如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侧脸,真冷。
推开窗户,陆余半身倚在窗边,从口袋摸出烟与打火机,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淡淡的薄荷烟草味扩散开来,消弭在山间月凉露浓的夜色中。
“你多少岁了?”陆余轻声问,被尼古丁熏过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哑,磁性得让人耳根发热,寻常的话经过他的唇齿咀嚼,吐出来就变成了情人间的呢喃似的。
“二十五岁。”乔今回答。
“我三十一。”陆余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比你大六岁,不需要你的保护,明白吗?”
乔今愣住。
“如果今天那蛇有毒,你觉得你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就会好过?”
“我、我不是那意思……”乔今嗓音艰涩,“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不是怪你。”陆余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青年,“该抱歉的是我。”
“……”乔今唇瓣张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所有的解释都是无力的,他只是下意识那么做了,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就是逞英雄吧。
说得好听,指不定背地里被当成傻瓜。
看着垂头丧气的青年,陆余有些烦躁地将烟头碾灭在窗台上,明明谁都没有做错事,却莫名弄成现在的局面。就像他欺负了人。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如果再次有人活生生死在自己眼前……他闭了闭眼睛,阴影真的很大。
很久以后,乔今回想起他跟陆余的这段,哭笑不得之际又很心酸,因为陆余的阴影就是他留下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余眼睁睁看着他触电而亡。如果“卫伦”再因为他被蛇咬中毒而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阴影。
而此时此刻,乔今并不知道陆余的心理阴影,只觉委屈,他都被蛇咬了,陆余还没好脸色。
“……你有话对我说?”陆余想起来问。
乔今斟酌一下,觉得误会越早解除越好,郑重其事地说:“我想说的是,我跟袁萌分了。”
提到袁萌,陆余眼神以肉眼可查察的速度冷下来。
乔今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陆余只言片语,兀自继续:“是真的,我跟她本来也没什么的,是我鬼迷心窍上了贼船……呃……”他不知道陆余还喜不喜欢袁萌,说袁萌是贼船会不会不太好?
“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陆余打断他,“炫耀吗?玩了别人的女人,然后甩了?”
乔今讷讷地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不需要。”陆余冷冷撇开眼睛,“正如你所说,你是上了贼船。”
“……”
袁萌这个女人,手段了得,惯会钓人,陆余都上了一次她的贼船,何况卫伦?
仔细想想,其实他没必要动怒,因为总有一天卫伦会步上他后尘,头顶绿意盎然……
结果“卫伦”先把袁萌甩了?
嗤。
陆余心里居然有点爽。
今天又是干农活,又是被蛇咬,乔今早就被折腾累了,关灯不多时,他就睡着了。
陆余却是辗转反侧,他的身体比乔今更疲惫,但心烦意乱,事情桩桩件件在脑海回溯。
乔今三番两次“非礼”他;
乔今为救他,以身犯险被蛇咬了;
乔今向他坦白与袁萌分了。
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余如同一只幽灵站在乔今床边,借着床头灯俯视眼前的青年。
“……就这么喜欢我吗?”他喃喃低语,眉心微蹙,像是被什么情绪深深困扰。
……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很顺利,没再发生什么让导演吓到心脏骤停的大事,可算让他保住了节目。
乔今一好,张耿故态复萌,念及陆余被绿,又开始时不时地拿话刺一下乔今。乔今当他是小孩,不跟他计较,张耿一把刀子嘴撞到棉花上,别提多没趣了。
陆余在录制的空隙摘了隐形麦,对张耿招小狗一样:“过来一下。”
张耿果然如同一只小狼狗摇着尾巴跑过去,“陆哥,怎么了?”
陆余看了眼在菜园里卖力拔萝卜的乔今,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收回视线,语气淡淡:“你收敛一点。节目组都看出来你针对卫伦,观众也不是傻子,节目播出你肯定被骂。”
张耿撇撇嘴:“我对他够客气了。”
“他跟袁萌分了。”
“……”张耿傻愣愣的,“啊?”
“迷途知返,回头是岸。”陆余一语双关,既肯定了乔今,也是在劝张耿,别入戏太深了。
殊不知,他自己就给自己加了一出戏。
张耿对乔今的态度说不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确实正常了许多,导演还暗自可惜少了冲突。不过也好,相处这么些天,要是到最后还不能相处融洽,不是节目组的流程有问题,就是两人之间真的有仇恨。
第五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真人秀正式录制完成。导演组收音组跟拍摄像以及工作人员,无不松了一口气,这期嘉宾是他们请来的咖位最大的嘉宾,并且因为地理环境,就连晚上睡觉都在提心吊胆,总算有惊无险地录制结束。
节目组收拾机器,各家助理也都赶来,导演邀请他们聚餐,林义歉意婉拒:“不好意思导演,晚上七点的飞机,明天卫伦哥还有事。”
明星越红越忙,导演表示理解。
大家彼此道别,互加微信。乔今把简衾与吕欣的都加上了,看向张耿,迟疑地问:“加个好友?”
“谁跟你是好友。”张耿嘴上这样说着,掏出手机,“我告诉你,没事别骚扰我啊。”
乔今失笑:“不敢。”
这几天,乔今对张耿一直是以柔克刚,张耿目光在乔今脸上转了一圈,带着些许困惑,切了一声:“没劲。”
陆余的微信,乔今是真的不敢想,毕竟上次通过罗淑英也没要到。但还是要走个形式,他走到他面前:“陆老师……”
陆余眼也不抬,大发慈悲般将二维码递出去。
乔今愕然。
“快点。”陆余说。
乔今连忙扫了二维码,加了陆余好友,两秒通过。
他还是受宠若惊的状态,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余,眼瞳晶亮,仿佛闪烁着无数小星星。
陆余压着唇角,低声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别跟花痴一样。”
乔今:“……”我?花痴???
门口传来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声,乔今望去,亦是错愕。门口来了几个警察。
“吕欣在吗?”他们问。
吕欣与其助理:“……”
导演心中一咯噔,一万头草泥马在心头狂奔,卧槽啊!他妈的还是出事了?!这节目到底能不能播出了啊啊啊!!!
“吕欣,哪位是吕欣?”警察又问了一遍,大约是见导演面容慈祥、身形如弥勒佛,一身富贵气,问他,“你是节目负责人?”
导演笑得很勉强:“警察同志,你找吕欣有什么事吗?”
“别担心,就问她几句话。”警察说。
吕欣助理期期艾艾站出来:“警、警察同志,问什么话?”
警察低头看了眼吕欣证件照,估摸着助理旁边的就是吕欣,“小姑娘眼睛整了吧?这样不行啊,回头去重新拍张身份证照,差点没认出来。”
吕欣眼角一抽:“嗯……”
“别紧张,就问你几个问题。”警察带她走到一边,翻开文件夹,从第一个问题开始问起,“你跟吴诗萱认识吧?”
平生第一次被警察找上,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吕欣看了眼做笔录的警察,吞了一口口水说:“认识。一个公司的。”
难道吴诗萱犯事了?
“平时关系怎么样?”警察问。
“还好吧……”塑料姐妹那种,毕竟都是一个公司的,咖位差不多,吴诗萱家有钱,而她也有金主,资源明争暗抢,给对方使过不少绊子,但面上还是要维持姐妹情,微博也都互相转发。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这个我记不清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平时大家都挺忙的……”说着好像想起什么,“对,上次是在她生日宴上,我还送了她一对好几万的耳环呢!”
她想自己下个月就生日了,应该会收到回礼,也就不那么肉痛了。
警察当然不会关心她送了什么,只问:“那你上次见她的时候,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她挺开心的。”
“最近你们有通过电话,发过信息吗?”
“有啊。不过她都没回。”吕欣小心翼翼地问,“吴诗萱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警察不答反问:“十月二十八号晚上,你在哪里?”
“什、什么意思?”吕欣懵了,紧接着头皮发麻,浑身寒毛都炸起来,牙齿打颤,“吴诗萱她……到底怎么了?”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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