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霆静静的看着那抹身影在自言自语，眼底深邃，不由得的闪过一丝情绪，却转瞬消失。

　　沈妍仰起头，将眼泪吞回去，语气平平的，“姐一点都不难过。”

　　“或许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儿。”

　　可是……

　　明明知道这对沈泽来说未必是坏事，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儿。

　　总觉得自己对沈泽付出了全部，可如今沈泽不在了，又觉得自己对沈泽太不负责了。

　　沈妍抿着唇，闭上眼睛，双手撑着额头，脑海里一幕幕都是沈泽的模样。

　　那个少年啊，那么耀眼，总是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给自己抱抱。

　　还小的时候会用小奶音喊自己姐姐，长大了会跟自己斗嘴。

　　他还小，还没享受这个世界上的美好。

　　以前说好的，他要给她买第一双属于她的高跟鞋，送她花花，还要带过她去小吃街吃好多好多东西，也没和她一起去拍过照，更没去过游乐场，怎么可以就离开了呢。

　　沈妍低下头，无声的哭泣，往往是最糟心的。

　　听说一个人的痛苦如果到达了极限，是哭不出来的。

　　沈妍以往不理解，现在也不理解。

　　她想放声痛哭，想告诉这世界，它到底有多么的不公平。

　　它夺走了一个多温柔多善良的少年的生命。

　　这世界上的新鲜事物他都没享受过啊……

　　他来世界这么一遭，只享受了世界带给他的所有不公。

　　凭什么……

　　凭什么！

　　沈妍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嵌入手心里，手心跟着疼，可却没有心里疼。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沈志文的错。

　　如果不是沈志文，沈泽不会去世的。

　　他还会活着，她一定会把沈泽治好的，哪怕是付出所有。

　　她后悔了。

　　后悔那天晚上不应该从顾闻霆的车上离开，哪怕她放下那一点点的骄傲，那一点点的自尊去求顾闻霆。

　　那天晚上若是找到沈泽，沈泽都不会出事儿。

　　不会的……

　　沈妍低着头，感觉到心在窒息的疼。

　　这世间的事物再美好，可没了那个想分享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耳边，男人的声音清晰。

　　她当然知道。

　　“可我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去世了，难道我哭都不能哭吗？”

　　她仰起头，红着眼看顾闻霆，那种失去挚爱的感觉，他懂吗？

　　顾闻霆拧眉，眼底里有一瞬的失神，透过沈妍的那双眸子，就像是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任何人都可以不掉眼泪，但我不行。”

　　沈妍望着沈泽的照片，心里就像是有人揪着一样的疼，“他总说我眼泪矜贵，说我不会温柔不会难过，每天都在忙忙忙像个男人一样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

　　“他一点都不了解我。”

　　沈妍擦着脸庞，越想越生气，臭弟弟，一点都不了解姐姐。

　　顾闻霆叹了口气，坐在沈妍的身侧，男人身上气势太过于强大。

　　以至于沈妍都不敢出声，只能自己憋着。

　　“沈妍，你有想过你弟弟为什么一直生病吗？”

　　顾闻霆斜睨着身边的人，递过去纸巾。

　　她没有接过，只是双眼有些空洞，时不时的想起什么，又掉下来几滴眼泪。

　　“他打小身体就不好，我妈生了他不久就去世了，吃不饱睡不好，身体有后遗症。”

　　顾闻霆轻笑了一声，后遗症？

　　吃不饱睡不好？

　　那这世界上吃不饱睡不好的人多了去了，顶多就是营养不良长得比人家慢点。

　　像沈泽这样重病这么多年的，还是奇奇怪怪的病，谁见过？

　　“沈妍你几岁？”

　　顾闻霆偏过头，饶有趣味的看着沈妍，来自灵魂的拷问。

　　沈妍满脑袋的问号。

　　“你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

　　“我20。”

　　“才二十啊，也难怪。”他笑了笑。

　　明明早就知道沈妍的年纪，可这一刻却装作刚知道的模样一样，感叹极了。

　　沈妍瞪着顾闻霆，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弟弟的死，是人为的。”

　　他冷漠看着沈妍，也懒得再和沈妍兜圈子。

　　沈妍的神色顿了顿，她看着顾闻霆，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福，往前上了一些。

　　“你还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你都知道？”

　　一问一答。

　　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顾闻霆只是勾着唇角笑了笑，却没说话。

　　沈妍面色凝重极为警惕，一双眸子散发着凌厉的光，“是乔英子，对吧？”

　　“乔英子和沈园，为了爷爷留给沈泽的那笔成人后的财产，所以特意害死沈泽！目的就是继承沈泽的那笔钱，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摇头，忽然改口说不知道。

　　沈妍拍了下大腿，急的不行，“你明明就什么都知道，你可是顾闻霆！”

　　“我是顾闻霆，可我又没有比别人多一个大脑，凭什么我就什么都要知道？”

　　“我是顾闻霆在你眼里就无所不能？嗯？”

　　他语气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丝不满。

　　他最讨厌别人和他这么对话。

　　——你是顾闻霆。

　　顾闻霆怎么了？

　　不过一个名字。

　　他顾闻霆就该无所不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妍看着他，忽然有点无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妍垂下眸子，她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解释什么。

　　除了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看到沈妍在自己面前几次说对不起。

　　顾闻霆也只剩下语凝，甚至连看她都看不下去。

　　她也知道她又惹到顾闻霆了，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我下次说话注意好吗，你别生气了。”

　　沈妍轻轻的扯了一下顾闻霆的衣角。

　　莫名的讨好，没有让顾闻霆有一丝丝的心情愉悦，反而更加的不爽。

　　沈妍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顾闻霆想起一句话。

　　当一个女人在你面前需要小心翼翼的时候，你不该沾沾自喜，而是问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要让她这么怕你，连说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你做错什么了么？”

　　“沈妍，你什么都没错。”

　　沈妍垂着头，摇着头，她错了。

　　“别哭了，眼泪擦干净。”

　　顾闻霆挑起沈妍的下巴，指腹在她脸庞粗鲁的擦着。

　　用着最凶的语气说着最温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