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大鸟的眼睛,老人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如一颗流星,飘逸而灵动地踏雪而下,迎难而上,身后的风浪扯起片片雪花,形成了两条洁白的翅膀,仿若要冲天而起,在这一刻,他终于确信他没看错人。
轰~
翅膀突然变得狂暴起来,雪如期的崩了,静止的美丽瞬间变成凶猛的白兽,咆哮着奔向前方急驰的少年,眼看就要追上,即便是宋知念这个经历千百回生死的强者,也不由猛然一震,天空中大鸟俯冲而下,伸出长长的利爪,释放着最后的警示信号。
少年却是头也不抬,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身体如箭一般弹起,身后的雪如千军万马一般杀来,却只是徒劳一场,最终沦为少年身上的雪马。
老人看着少年,摇了摇头,看着身边腰别金锤子的老人,自豪而无奈叹道:看来我们真的是老了,未来的世界属于他们。
别着金锤的老人看着远方,虽然看不见,却可想到,就这样让他下山,你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我见他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时,他很是犹豫不决,你就不怕真到了那一天,他会背叛我们,背叛云天宗吗?
老者意味深长的道:若一个连自己父亲和亲人生死都不顾的人,他已经连人都算不上了,还怎么做这世间的天,我们又能抱什么样的希望?
每个人都有希望,宋御思现在最大的希望便是希望那个傻乎乎的小子能快点回来,他已经有四个月零二十天没见着他了,虽然程元正也是傻傻的,可那家伙是真傻,每天过来时,除了站在围墙边,偷偷去看隔壁那个姓冯的女子之外,就是对他呵呵的傻笑。
说到这个姓冯的女子,还有那么一点意思,有一点像那个傻小子,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只顾做自己的,原来与纳兰朵亲近的,如青娟之流说她是叛徒时,她每天早上起来扫院子,那些没有巴结到傻小子的羡慕嫉妒者说她不要脸,一个女子竟主动搬到一个男子院子里住时,她还是每天早上起来扫院子,好像这世上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有一次他好奇,便像当初逗那个傻小子一般,扔了一块银子在地上,然后偷偷的躲在旁边看,她果然像那个傻小子一般,先是捡了起来,然后擦了擦,再用嘴咬了咬,先是放进兜里,然后又喃喃的说了几句‘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之类的话,便出了院子站在门口,问每一个过路人是否丢了银子。
他也一如既往,就坐在墙头上,然后用他的神念武魂偷偷的探知她和别人的想法,当一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说那银子是他的时,他这才从墙头上跳下来,啪啪扇了那人几巴掌之后,拿着银子大摇大摆的回到院子。
可这个游戏玩多了,那姓冯的女子便不上当了,见着地上有银子就直接扔过来,然后说一句,宋大少,你要真是无聊,就去找楚长风吧,随便帮我问问他,他什么时候下来?
他倒想去找楚长风,可从哪天去报了个信之后,老头便把他当成宝一般藏了起来,别说是他,就算是比他懂事的堂姐宋婉儿,也是在山前求了三个时辰,老头才放她进去的,还给了个该死规定,见面时间不能超过一刻。
他不想去求老头,就像他一生下来,那便消失的父亲所说一般,他们楚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求人,不求天来不求地,神呀仙呀算个屁。
没办法,他就只能等,等的实在无聊了,就看会书,至于修行,现在整个云天武院已经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他,说实话他没有动力。
这一会,宋御思又感觉到无聊了,程元正那个傻子已经闭关,几天没有来了,出了门,秋闱时的助手,九品剑魂武者邓玉正在扫雪,她是一个典型的书剑型武者,除了练剑修行,便是看书写字,连这雪扫的也是龙飞凤舞、英姿飒爽,隐有一股剑气春秋之意,就是不太干净。
尽管以她的长相和实力,可以轻松获得某些大户人家的赏识,做一个作威作福的大少奶奶什么的,可她还是战胜了十二个应征者,来做了宋御思这个众首的助手。
助手只是秋闱时,武院给这些甘心消去自己名号,做别人影子人们的安慰,实际上说白了,就是死士,一个不用躲躲藏藏的死士,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苦恼,就是除了自己的修行,还需要帮主子打理家务、洗衣做饭,修行的境界也会因此吃不少亏,唯一的好处就是与主子走的近,比别的死士多了许多拍马屁的机会。
邓玉并不喜欢拍马屁,因为她知道在一个神念武者面前,所有的奉承都是白搭,只要你对他忠心,他自然会对你上心,见着宋御思过来,也不过是略作一揖而已,连问候都给省了。
宋御思也不在意,探知别人的心思是他的最大兴趣,他知道她在心里说了句,宋大少爷早。
习惯性扒开墙头上的雪,然后坐了上去,冰冷并不妨碍他享受这种高人一头的感觉,背靠在专门而他设的龙头柱上,摸出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往隔壁院子里扔,并回头笑着对邓玉道:邓大小姐看见没,我多体贴你。
邓玉抬起头来,也不理他,只是爬在墙头上喊:一诺,有人又在给你找活干了。
很快,已经翻修一新,像极了一个缩微版豪宅的院子里,右边刚扩充不久三间耳房中的一房门便打开了,走出一个粉面玉首,形容虽小,媚气却十足的少女,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撮箕,迈着碎步子走到那堆瓜子壳旁边,几下扫了,然后抬起头,看着墙头上的公子哥道:宋大少爷,你去问了没有,楚长风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哥又扔了一把瓜子壳下去,笑道:冯小姐,现在秋闱已过,那些个什么助手的虚名早已经没有了,连堂堂的邓大小姐都叫我少爷了,你怎么还直呼你主人之名?
冯小姐也不生气,一面扫一面道:因为他不是我的主人。
公子哥好奇问道:那他是你的什么人,难不成是男人?
冯小姐手中扫帚嗖的扔出,直接砸在公子哥身上,他是我的仇人。
吱呀!
仇人打开了院门,看着院墙上的公子哥,又看看院子里呆愣的冯小姐,再看看院子里豪华的房屋和青松古柏、小池假山,以为走错了门,急忙退了出来,看看院门上横匾,龙飞凤舞写着‘秀竹苑’三字,的的确确是他楚长风的院子。
再次打开,冯小姐已经进了屋,公子哥跳了下来,嘿嘿笑道:楚长风,你小子比我牛,我只养个闲人,你竟养个仇人。
仇人也好,闲人也罢,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到头来她们都只能做别人的下人,进了面积不小的厨房,里面一应俱全,摘下一颗圆圆的大蒜,闲人伸出纤纤葱指一面剥一面小声道:一诺,你刚才说你跟楚长风有仇,到底是什么仇呀,能不能跟我说说?
冯一诺之前也就那么一说,并不能当真,可这一会被那呛人的烟熏的脸黑气喘,心里的仇,哼哼,深似海烈如火,把手中吹火筒扔在地上,吧唧一脚踩成两块,冷哼道:他断送了我的终生幸福,你说这算不算仇?
闲人哦了一声,一面继续剥蒜,一面似有深意的劝她不要急,说这干柴热灶的,总会燃起火来的,可当外面的宋御思都在指桑骂槐了,两个下人还没弄出一个菜来,就在二人一愁莫展时,冯一诺口中的仇人走了进来。
几个月没见,他还是那副模样,说英俊比不过宋御思,说壮实比不过那个没事偷看她的程元正,可那种波澜不惊的气质,总让她的小心脏砰砰乱跳,直到他无言从身边走,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他折柴升火、吹风加灶,竟比她这个女子还熟练几分,不一会,那火便燃了,烟便没了,红红的火照着他坚毅而深沉的脸庞,给人一种神剑峰一般的感觉,与众不同、傲立于丛峰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令人心驰神往。
冯一诺夺过了闲人手中菜刀,闲人便找另一个闲人嗑瓜子去了,切菜对于一个已经是气武六重的剑魂武者来说算不了什么,闭着眼都能切得片片均匀,薄的透得过光,可这一次她却是切得极为认真,根本不敢离开一眼,憋了半天,道:喂,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仇人没有抬头,看着灶里的火,它们跳动的像一把把剑,只是不知这是不是师父那八极剑法中的一种,淡淡回道:你又没乱说,我本就是你的仇人,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赶我走?
仇人仍是没有抬头,只顾往灶里加柴,一会那锅便像太阳一般红,冯一诺急忙倒油放葱、加姜下菜,她虽是神剑门门主的女儿,但母亲死的早,自懂事开始,都是她一直在照顾门主父亲,升火不行,炒蒸炸煮,却是无一样不在行,屋里很快飘出一阵香气。
半响没有说话的仇人突然冒了一句,也许就因为这吧。你呢,为什么不走?纳兰朵已经走了,你已经没有机会杀我了,勉强留下来也没有用。
冯一诺嘴角微微一翘,问道:原来你早知道我是纳兰朵派来的人了?
仇人点了点头,堂堂的门主女儿便不说话了,只是那炒菜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倒像是在制作一件工艺品而不是食物,越来越香的气味很快弥漫了整间厨房,两个闲人便进来了,一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往地上扔,你一把我一把,直到酒肉上桌。
做为神念武者脑子的好使,不仅是常人所知道的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还有千醉不杯、烈酒牛饮,任何烈酒在他宋大公子的体内过,除了一个辣字,都不能对他强悍的大脑造成一丁点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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