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当然不能让聂晓明、包克凯满意,还想同柴安风据理力争,可柴安风却已走开去了,同那外国女子越聊越热络,完全不把他这位知州大人放在眼里。
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这是聂晓明的想法。
你一个小小的知州,在我眼里也算是个官?这是柴安风的想法。
两个人的想法势同水火,眼看就要冲突和矛盾就要升级了,却听耳边又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哟,原来是聂知州、包县公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两位有何贵干?不过看现在日头不早,两位上官还有那么多兄弟都饿了吧?正好我们开着饭馆子,就请用顿便餐,再办正事如何?”
聂晓明循声望去,却是位衣着华丽、神态雍容、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正在五六个下人的簇拥下,往自己这边快步走来。
看她的形象,聂晓明也不敢怠慢,远远即拱手招呼:“不知这位夫人?”
那女子掩嘴笑道:“小女子柴念云,我弟弟多有得罪之处,上官还请包涵。”
聂晓明听了一怔,赶忙作揖行礼:“原来是柴郡主来了,下官失礼了、失礼了!”
柴安风被虢夺了崇义公的爵位,可柴念云的郡主爵位却还在,寻常官僚见了她不能不表示出最大程度的恭敬。保留柴念云的郡主爵位,也是太后杨氏特意安排的。
“两位上官客气了。”柴念云环顾四周,又笑道,“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我老弟教训几个泼皮无赖,犯得着上官这么动气?不过也好,知州大人难得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我们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巧了,今日我得了几头南海鲍鱼,正好让上官尝尝味道。”
柴安风见姐姐已经把聂晓明、包克凯两人安抚住了,便也不再理睬他们,却对索菲亚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我们寻个僻静地方再好好谈谈。对了,你吃饭了没有?要没吃,我们先一起吃口饭,怎么样?”
“你们中国人啊,就知道吃!”索菲亚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中国虽然地大物博,可人口也多。一个朝廷,能让全国百姓都填饱肚子,那就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了。不像你们欧罗巴那里,土地肥沃、人口也少,不但能够吃饱,隔三差五还能有口肉吃。我们中国,就算是个小康之家的富农,也是逢年过节才难得能吃到肉呢!”
“爵爷是在跟我哭穷呢?”索菲亚大笑,“那好,我从拜占庭待了一些牛肉过来。肉是好的,可惜不新鲜了,都是用香料腌过的,给爵爷尝尝,就怕爵爷嫌弃。”
“唉!什么爵爷不爵爷的,我现在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不是什么崇义公爵爷了。”两人边走边谈,已走到了人群偏僻的安静地方。
“真的?”索菲亚终于停止了笑容,“我也在临安城里听说过,听说你得罪了首相,丢了爵位。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呢!”
“没胡说,我算是倒了大霉了,爵位丢了不算,还被流放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索菲亚是个聪明人,但西方人的政治思维,比起东方人来还是要幼稚和简单一些,根本搞不懂柴安风这条“以退为进”的策略,还真以为柴安风是遭了难了。
因此,索菲亚劝道:“爵爷也不要灰心丧气,你倒了霉,我却走运了。”
“走运了?这话怎么讲?”
索菲亚道:“你从临安城,跑到了长江口,不是离我更近了吗?”
情况是这样的。
索菲亚・瓦塔基斯,是尼西亚帝国的公主。尼西亚帝国,是拜占庭帝国的直系后裔;拜占庭帝国,又是罗马帝国的直系后裔。因此,索菲亚常常自称是出身在紫色帷帐之中的罗马公主。
这个时代,拜占庭帝国处在历史上最低潮的阶段,在内忧外患之下丢了首都拜占庭城,沦落到几乎亡国的境地,只有少数后裔在尼西亚城重建帝国,并且时刻盼望着能够光复拜占庭,重现帝国的辉煌。
索菲亚的哥哥约翰通过联姻的手段,当上了尼西亚帝国的皇帝,为了保证皇位的稳定,更是要积极进取,不断对外扩张。扩张就要打仗、打仗就要用钱、用钱就要赚钱。
为了支持哥哥的行动,索菲亚看中了海外贸易这条生财之道,亲自率领商队、船队开展同东方诸国的贸易行动。只是这时候,欧洲的航海技术还不很发达,缺乏能够通过好望角、绕过整个非洲大陆的航海能力。
所以索菲亚走的路线,是从陆路经小亚细亚地区进入红海,在红海租用、购买、建造船舶、组织船队南下印度洋,在印度西岸登陆补给之后,沿印度海岸线航行,然后在斯里兰卡岛补给之后,南下通过马六甲海峡,再沿南亚海岸线北上进入中国,再在泉州、明州等地进行交易。
这一路走来千难万险,印度洋、太平洋的惊涛骇浪且不必去说,光是一开始从陆路穿越敌对的阿拉伯地区,就是一趟九死一生的旅行。
这一趟行程,通过香料、瓷器、丝绸的反复交易,可以获得一本万利的受益。要不是有这样大的收获,从小娇生惯养的索菲亚公主,又怎么肯冒这样大的风险?
尤其是她在临安搭上了崇义公柴安风的线,从他手里收购了最顶级的绸缎,在欧洲市场上极为抢手。特别是她定制的紫色绸缎,受到欧洲各国王室的追捧,更是供不应求,几乎到了用一两黄金换一两紫绸的程度。以至于任何一个放羊的穷小子,只要手里有一块紫色绸缎做成的手帕,就能获得一位贵族小姐用香艳**支付的回报。
而掌握了这种紧俏商品的索菲亚,摇身一变成了欧洲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但赚取了大量真金白银,更是争取到了无数有形无形的政治资源。而有了妹妹的全力支持,约翰也成了能在欧陆大地上纵横驰骋的显赫人物,就连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都要巴结着他,距离收复拜占庭城的进程,也随之大大缩短了。
只是约翰和妹妹索菲亚还不知道,随着成吉思汗之死,蒙古帝国的扩张变得更加猖狂和猛烈,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方兴未艾的蒙古帝国同刚刚中兴的拜占庭帝国,将会发生最惨烈的冲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尼西亚帝国形势一片大好,对于为什么能够取得这样成绩的原因,索菲亚也是心知肚明,就更要紧紧抱住柴安风这棵大树了。
因此她这次来大宋,先是在临安寻不到柴安风,却也没有气馁,而是赶紧打探消息,又一路追到了华亭县,终于同柴安风见了面。事实上,走了海路运输的索菲亚,是先从华亭县北的长江口进入内河水域,然后再经运河抵达临安的,这次回到华亭,实际上已是走了回头路了。
要是早一刻知道柴安风在华亭县,那索菲亚就可以少走至少一千里的冤枉路,所以她才有“离我更近了”这么个说法。
选在华亭县发展自己的势力,柴安风本来就有方便海路运输的考量,只不过他现在手上财力、人力都还十分有限,首先要做到的是在华亭县生存下去,至于开拓万里波涛的事情,他还远顾不及。至于他选定的这个地方,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便利海运,柴安风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毕竟这方面他是外行中的外行。
然而这个时候,从索菲亚那里获得了称赞和首肯,无疑对他是一个强有力的激励和鼓舞。
“哦?是吗?那这么说,我是因祸得福了?”柴安风笑道,“既然方便了你,那你可要多走几趟买卖,我们也好一起发财。”
索菲亚一张高加索人种特有的猩红的大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买进卖出,能赚多少钱?要搞,我们就搞大的。”
“搞大的?怎么搞?”
“哈哈哈!”索菲亚笑出了声,“你是做生意的天才,还要我教你吗?我想就在华亭县这里,建造一座码头,你说怎么样?”
“码头?”柴安风警觉了起来,虚晃一枪道,“码头我不是有了吗?喏,吴江旁边不就有一座码头么?”
这座码头,是柴安风会同盐帮的苏知鱼一同建设的,是为了方便盐帮的船舶停靠、卸货而专门设立的。因这些日子柴安风的生意日益红火起来,这座临时搭建的码头也越来越繁忙,柴安风正有意扩建码头,没想到索菲亚竟先提了出来,也算是有些暗合了。
然而对于这座码头,索菲亚却是一脸的不屑,轻蔑地一笑:“哼,这也叫码头?也就是小朋友过家家。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扩建一下?”
“哈哈哈!”索菲亚发出了招牌式的爽朗大笑,“爵爷什么时候这样小家子气了?现在的码头在吴江里面,只能停几艘舢板、筏子,我的大海船根本进不来,只能通过小船转运,又麻烦又不安全。”
“那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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