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南宋还没有这等好运气。
在其经济尚且没有完全崩溃的时候,就遇上了蒙古这个冷兵器历史上的第一大BUG,直接让南宋这个还未发病的病人瞬间暴毙……
所以穿越到南宋的柴安风,一下子就面临了两大难题――第一是要发展工商业,让资本真正流动起来,不再成为土地兼并的工具和残害小农的屠刀,进而打破历史周期律;第二则是要尽量提升军事水平,为迎接如狼似虎的蒙古人的南侵做好准备,改变中国将被蒙古人统制将近一百年的命运。
这两件事情,一件是要对整个南宋的体制进行由下而上、由外而内的大改革,另一件则是要挑战整个世界冷兵器时代的最强战斗力。其难度,可以说都是史诗级的。
也因此,想要做完这两件事情,必须朝廷上下齐心协力不可,至少也不能给柴安风使绊子、下套子。
可是这只是柴安风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第一个不愿意改变的,就是如今执掌朝政的宰相史弥远了。
在史弥远眼里,如今南宋朝廷的财政收入水平远远超越金国,除了只占据江南半壁江山这个硬伤之外,实则已经进入了一个盛世时期。而亲手缔造这个盛世的,就是史弥远这个比皇帝还皇帝的老相国了。至于蒙古的威胁么――倒也听说过,不过中间不还是夹着一个大金国嘛,却还远得很呢!
囿于时代的局限性,史弥远还没有看出柴安风颠覆整个南宋经济、政治体系的企图。但在这个过程中,柴安风一步步掌握经济、政治命脉的野心,依旧被史弥远这只嗅觉异常灵敏的官场老狐狸探查到了。
如果将官场、政坛的交锋,同沙场、战场上的交锋做类比的话,那史弥远就堪称是百战百胜的名将。仅凭本能,史弥远就不能容忍柴安风的挑战。而所谓“名将”就是要做到进退有据――为了打成最终的战略目的,在战术上、战役上做一点点的让步,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具体到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来说,对于“崇义号”本身和他的经营运转模式,史弥远是嗤之以鼻,同时视之若洪水猛兽的;而为了最终降服这头猛兽,养育一只自己的猛兽,倒是一个不错的手段。可一旦对面那只猛兽死了,那自己豢养的这头猛兽,便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也没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所谓兔死狗烹就是这个道理。
“这……往后的生计……可如何是好?”
举手投降,便是死无葬身之地;顽抗到底,或许还有奋起反击之力!
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柴安风是绝对不能有半步退让的。
于是柴安风咬着牙问道:“婷儿,我问你,咱们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银子?我说的是现银。”
郑婷儿听了一愣,眼睛一转,道:“眼下能拿出来的,还有八万两白银……”
“八万两?怎么会只有这么少?”
柴安风虽不管账,可“崇义号”的经营情况,他多少还是有些概念的。这几年,崇义号的生意蒸蒸日上,银子哪天不是如江河一样流淌进了崇义公府?怎么可能到如今只有八万两银子?
却听郑婷儿嗔道:“你啊,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几年,又是出兵放马、又是金国和亲,花钱跟流水似的。要不是我跟姐姐把得紧,你还不得上街讨饭去?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你要是不放心,将来你自己管账就好!”
一句话把柴安风堵了个哑口无言。
但其实郑婷儿却在暗中多留了个心眼――她手里掌握的现银不是八万两,而是十八万两,扣下没说的十万两,是郑婷儿看柴安风手脚太大、史弥远下手太狠,万一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至少这十万两银子花了出去、花对地方,还能买下全家老小的命!
现在的柴安风还猜不透郑婷儿的这点小心眼,只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
现在在“崇义号”各个工坊里打工的工人,总数大抵在四千人上下,八万两银子,平分出去,一人能得二十两银子。南宋临安城,一户温饱人家一个月的花销大抵是二两银子上下,二十两银子省着点花,也够一家老小一年的吃喝了。
于是柴安风说道:“八万两也行啊!咱们这就分了,让兄弟们手里有些现钱,遇到个大病小灾的,也能有个保障。”
那账房先生听了颇为感动,道:“爵爷大仁大义,这番好意,我等岂敢不受?”
这账房先生多少也算是个读书人,拿钱就拿钱了吧,还说得这样文绉绉的,透着几分泛着铜锈的文雅。
不料苏南雁却道:“八万两,那是总数!现在咱们公府里,也就能拿出三万两白银而已,还有五万两,都在库房里!”
“库房里?存在那里做什么?”柴安风疑惑道。
“废话,这些钱是用来垫付原材料的钱,搁在府里做什么?等着发霉么?”郑婷儿嗔道,“就眼下这个形式,这些银子,你就敢派人去取么?别说是取了,说不定已经被朝廷给查封了,或者索性没收了呢!”
“他敢!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抄了去?”柴安风脱口而出。
郑婷儿又道:“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们现在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关键是这笔钱该怎么花。三万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全分了!没啥好说的。”柴安风道。
郑婷儿眉头一皱:“你说得轻巧。这年月,手里没点现银能行吗?全分了,崇义公府里这么多男女老少,还有你的两百护卫,难道都去喝西北风吗?”
就连那账房先生也道:“爵爷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也不忍看爵爷忍饥挨饿,今后爵爷有的是用钱的地方,还是留点银子在身边为好吧。”
柴安风想了想:“也好。那我就拿两万两银子出来好了,自己留一万。这两万,你先拿着,凡是在我工坊里做工的,不分男女老幼,统统平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钱,是我的家底子,也是大家保命的钱,你小子要敢私吞了,看老子怎么活剐了你!”
那账房脸色一紧,忙道:“爵爷尽管放心,小人要敢动一分半文,情愿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那样便好。”柴安风点点头,“这些钱,是我给你们补贴家用的,要是不够你们去‘奉天号’里做工,我也不怪你们。待有朝一日,我东山再起,你们可要记得我的好处,回我崇义号来做工,如何?”
那账房先生立即拱手道:“普天之下,除了父母兄弟之外,就没有比爵爷待我们更好的了。爵爷放心,小人提了钱,小人自会联络几个工坊的掌柜,将拿了钱的兄弟记名下来,等咱们‘崇义号’重新招工,要是有人敢不回来的,我们打也把他们给打死了!”
柴安风闻言,心中一凛:这不就是工会的雏形吗?
不过工会向来都是帮着普通工人说话办事的,居然能和资本家、经营者结成统一战线,也算是历史上老大一朵奇葩了……
眼下情形紧迫,柴安风也来不及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便叫那账房先生和过来的工人代表在原地少歇,自己则跟郑婷儿、苏南雁两人回到崇义公府里,让孟银屏指挥着两百公府护卫立即去府里库房里清点库存的银两。
这一算不要紧,原来除了账上的三万两现银之外,还多出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和铜钱。一问,才知道是姐姐柴念云看柴安风用钱大手大脚的,故而平常克扣节省下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多出来的钱,算是姐姐柴念云的私房钱,柴安风不敢动用,拿出去分配的,依旧是方才计划中的两万两白银而已。
两万两银子,就是两千斤,两百公府护卫个个都是身强体健之人,每人揣着十斤银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可这么两千斤白花花的银子,堆在地上,就是好大一堆了,映着阳光的照射,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射得人心摇动。
临安城里各衙门的衙役多少见过些世面,看见银子固然心动,却还能管住自己的手脚。可那些从外地进城来的厢军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看见这么许多银子,一下子就昏了头,其中两个胆大的趁着不注意,弯下腰捡起几大根银条子,就往怀里揣。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的动作能瞒得过谁?
立即就有几个眼尖的公府护卫瞧见了,也不多废话,一边叫骂着,一边好像抓小鸡似的提住这两个人,先是从他们的怀里摸出银两,来一个人赃俱获,然后便是一顿暴打,打得他哭爹喊娘……
被这些人围困了一整天了,崇义公府上下,哪个没点怨气?正好拿这两个混蛋出气,直打得他们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还不愿罢手。
柴安风在一旁也是看得解气,却也怕闹出人命来,又看了会儿,这才喝道:“行了!给他们点教训便也就行了!”
这几个护卫打得正得劲,听了柴安风的命令,虽还有些不过瘾,却也停下了手,末了还啐了两口,方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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