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风远远望去,见完颜合达并没有带多少人马,身边只有五六人护送而已,而这五六人柴安风都甚是面熟,都是完颜合达的亲信。
于是柴安风心中大定,远远喊道:“完颜大帅兼程而来,莫非是来拿我的吗?”
完颜合达纵马走近,笑道:“爵爷说笑了。爵爷身旁陪着三位高手,我带的这几个人,还不够几位热身的呢。我要真有歹意,一定多带几十上百人一起过来。”
“也难说啊!说不定前面有什么机关埋伏。”柴安风自失地一笑,“先前,我可能是你家皇帝的驸马爷,你完颜大帅还对我客气三分。现在这事已经黄了,我就是你的对手和仇敌。战场上或许打不赢我,战场下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是不是?”
柴安风话里含着几分揶揄,可完颜合达听了,却十分豁达地回答:“爵爷虽是本帅的劲敌,却并非仇家,你我各为其主罢了。只要不打仗,我们还是朋友,或许能够成就三国时陆抗、羊祜的美谈呢!”
话说一半,完颜合达话锋一转:“本帅兼程而来,倒不是来找爵爷斗嘴的,而是有一人要向爵爷引见引见。”
“什么人?”柴安风问道。
完颜合达也不说话,一夹马肚子让开半路,却见一位女子从完颜合达高大魁梧的身体之后闪了出来――正是金帝完颜守绪的妹妹岐国公主!
“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柴安风问道。
岐国公主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斜眼朝着完颜合达瞪了一眼。
完颜合达不是笨人,立即心领神会,拱手道:“既公主殿下有话要同柴爵爷讲,那尔等便先退下吧!”
说着,他一扯缰绳,便领着随从兵士远远退下去了。
柴安风见状,便也向左右行了个眼色。
黄有功和孙家康都极知趣,立即低头走开了。
只有苏南雁不服气:“做什么?你们有什么话,要背着我说?”
柴安风刚要反驳两句,却听岐国公主道:“当着苏姑娘说话,不妨事的。”
“瞧瞧,瞧瞧人家,人家是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心里有什么鬼,还不许我听?”苏南雁斥道。
柴安风知道岐国公主必有要紧事情同自己商量,便也不愿同苏南雁多掰扯,索性不理会她,直接问岐国公主道:“公主,既然如此,那你有话就讲吧!”
此言一出,岐国公主却扭捏起来,支吾了几声,方道:“我……我……我想去大宋国去看看……”
“就这事啊?好说,好说。公主想去,现在就能去。反正我们也是要回大宋去的,你跟我们一道走,不就结了?”苏南雁抢先答道。
这个意见,柴安风还是赞同的:“南雁所言极是。公主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女扮男装嘛!我这么机灵的人都没看出来,保管一路上都不会有人能认出公主来的。其实认出来也不要紧,只要去找你哥哥求个金国使臣的诏书过来,到紧要时候亮出来,就说是要面见大宋皇帝的。有了外交使节的身份,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岐国公主摇摇头:“可就是皇帝哥哥不答应,所以才不能走啊……”
柴安风眉头一皱:“这就难办了……要不我去劝劝金国皇帝?毕竟他欠了我的情,我去劝他,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岐国公主又摇头道:“算了吧!哥哥是个倔脾气,他认定的事情,你越是劝他,他越是不肯低头。爵爷过去,无非就是争吵一通,反而伤了两个人的面子。划不来的。”
“那这事?”
“这事就搁一搁吧!”岐国公主道,“山高水长、日久年深,我们要是有缘,将来必有相会之日,到时候可别假装不认得我啊!”
怎么可能?
这么个大美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真的不认识,柴安风都要想方设法搭讪两句;已然是相熟的故人了,那就更要再续前缘一番了。
于是柴安风赶忙点头答应:“只要公主不装作不认得我就行了,我可不敢装糊涂。”
苏南雁也插话道:“公主你就放心吧,咱们这位柴爵爷别的地方糊涂得很,偏偏就是遇到美女眼神清明。他啊,就是不认得皇帝,也会认得你的!”
“那就好。苏姑娘武功绝伦,是行走江湖的好儿女,断然不会说谎的。我信不过柴爵爷,也要信得过苏姑娘啊。”岐国公主道。
苏南雁是个直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被岐国公主这么一赞,立即就心花怒放,方才若有似无的几分醋意便早已烟消云散了。可这话,要是对着心思细密、软硬不吃的郑婷儿、孟银屏讲,大概就没啥作用了。
又讲了几句话,却见完颜合达下了马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低声道:“公主殿下这次是背着皇上出来的,实是不宜久留。公主还请先回许州,万一出了意外,臣担当不起啊!”
“行了,没人要你担当。”岐国公主没好气的打发了一句,又对柴安风道,“爵爷,今日也一别切勿相忘,我们后会有期吧……”
说着,她又用极妩媚、极留恋的眼神看了柴安风一眼,便袅袅走开了。
就这一眼,把柴安风的心都看化了――要不是南宋那边的牵挂实在太多,他真的就愿意遂了金国皇帝完颜守绪的心意,就此留在金国算了。
哼,这一刻,当年唐僧西天取经,途经女儿国时候的心情,我柴安风终于有些理解了。
他胡思乱想到一半,后背上却被沉沉拍了一掌,扭头望去,却听苏南雁在耳边说道:“咋了?又喜欢上人家了?人家是皇帝的妹子,不愁嫁人。你也就是个闲散的勋贵,最多再加上个暴发户,要和人家成婚,那也是上门女婿。就别做白日梦了!”
苏南雁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她要是心地不善良的话,江湖上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呢!
因此这句话,柴安风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嘲地一笑道:“还是南雁讲话有理。行了,人家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作甚?我们也赶紧走吧!”
完颜合达远远瞧见柴安风将要启程,赶忙分出手下五六个懂得礼数、办事可靠的下属,护送岐国公主回许州,自己则身负皇命,亲自送柴安风回襄樊。
柴安风因有心事,走了小半个时辰,都是默然无语,只顾低头在马上走路。
完颜合达原本是个庄重沉默之人,可此行一路上听惯了柴安风的碎嘴子,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便找个由头问道:“爵爷,是不是昨夜感了风寒,身体有些不舒服?”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柴安风昨天吹了半晚上的寒风,今天起得又早,还真有些着了凉,鼻孔里面清水鼻涕直冒。可他吃苦受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把耶律楚材给笼络到自己府里?偏偏这个耶律楚材一去不返,就连个消息都没有,让自己这番真心诚意的行动全做了无用功,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完颜合达这边还在不依不挠:“爵爷昨天不是去见耶律楚材先生了吗?怎么?他怎么没跟着一起来?难不成是先行一步了?”
这话就太明显了,明显是来嘲讽柴安风的。柴安风是个嘴巴上不会吃亏的人,立即就像反唇相讥。
刚要开口,却听孙家康报道:“爵爷快看,前头怎么有那么多人?”
柴安风闻言一惊,赶忙极目眺望而去,果见官道尽头,密密麻麻站了无数人,看数量没有五千人,也得有个三四千的。再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却都是老百姓的样子,不像是过来找茬生事的。
“这里是你的地盘,前头什么情况?”柴安风问完颜合达道。
完颜合达也不明就里,立即命令全队停止前进,又派两个军士前去探听一下。
这两个军士办事倒也靠谱,须臾之间便打了个来回,回禀道:“前面尽是许州附近的百姓,听说崇义公柴爵爷将要南返,便自发在大道两旁送行。”
听了这话,柴安风霎时心头一热,感慨道:“我柴安风何德何能,要这么多百姓夹道欢送……”
完颜合达也附和道:“爵爷来我大金国,不过一个月上下,居然聚敛起这样的民心,可谓难得。”
“那是当然了。”柴安风颇有几分自豪地回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谁待他们好,他们就待谁好,这是常理。”
“对,对。民眼如炬、民心如镜。”
“走,那我们就瞧瞧去。”柴安风道。
一个南宋的勋贵,公然在金国境内收买人心,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弄不好就是一件通了天的谋反大案。
完颜合达做到方面大员,这点政治上的敏感性还是有的,一听柴安风想要去见金国百姓,就要开口阻止,奈何柴安风已经走远了,便赶忙跟了上去,唯恐他说了什么错话。
却见柴安风纵马走到百姓跟前,忽然觉得自己坐在马上同老百姓讲话,未免有些倨傲,便赶忙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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