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索菲亚两道又弯又细的金色眉毛一拧,“是我的就是我的,分红的事情不用急。你这里有僻静的地方么?我有事情跟你说!”
一想到一年之前,索菲亚就曾同自己在僻静的地方做了一件好事,柴安风便心猿意马起来,然而当着大庭广众的,柴安风就是有想法也不能表示出来,只能试探着问道:“这里僻静的地方有的是,我随便找个没人的房间就行了。不知索菲亚公主是要找我一人谈事呢?还是大家都去?”
“都去,当然都要去,这不是件小事,最好大家都知道,一起商量才好。集思广益嘛!”索菲亚回答得异常直爽。
柴安风身旁的这些女子虽然性格各异,却个个都是人精,早猜出柴安风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一听这话禁不住掩嘴嗤笑起来。
柴安风赶忙清了清喉咙,把火气发在黄有功身上:“大个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我们有急事要谈。”
一旁的郑婷儿不阴不阳补了一句:“记得要找间大点的屋子,屋子小了,我们这么多人可待不下去呢!”
港口码头有的是房屋间舍,可黄有功听了郑婷儿的吩咐,老老实实给众人安排了一间偌大的库房。这间库房见方有十来丈,别说是让柴安风左右这几个人在内商议事情了,就连召集全部两百名亲兵护卫演练阵法都够了。
柴安风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黄有功也是按着郑婷儿的嘱咐办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让黄有功叫来十几个工人警卫队员在库房左右巡视,又要黄有功亲自把守大门,反正不能让任何无关人等靠近。
这间库房是存放崇义号出产的高档货品的地方,原本就十分严密安全,再经过黄有功这么一安排,就连蚊子都飞不进来一只半只的――废话,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蚊子?
于是柴安风笑着说道:“索菲亚公主,你看这里怎么样?”
库房里也就一半地方码放着货物,柴安风的声音竟带着回音。
索菲亚环视四周,答道:“还好,那我就说了。我进港的时候,港外停了不少陌生小船。船上的人,一艘一艘地跑到进港的船上散发传单……”
“这是个什么套路?”柴安风疑惑道,“既然每条船都发了传单,那肯定不会放过索菲亚的这艘大船。公主,你也拿了传单了吧?不如让我看看?”
索菲亚果然从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柴安风:“我不认识汉字,上面写的什么,你自己看看吧。”
柴安风接过传单,低头起来,身边几个人也都凑过脑袋一同过来张望。
只见这张单子不过寥寥数字,意思却十分清楚:就是通知想要进入青龙港的船舶,泉州港那边免除一切税费支出,欢迎海船掉头前往泉州开展贸易,泉州市舶司必然热烈欢迎!
柴安风捏着这张轻飘飘的单子,轻蔑地笑道:“我知道这几张纸是谁弄的,只可惜手法不算高明啊!派小船在我的港口外边招揽生意,跟青楼门前拉皮条有什么区别?浦家弟兄,那是没办法了,才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柴安风不以为然,索菲亚却忧虑道:“在港口门前拉客,说有作用、作用也不大,说没作用、也有点作用。特别是泉州市舶司免去了进港的费用和交易的关税,还是很吸引人的。”
南宋这里同索菲亚所在的欧洲不同。
欧洲目前正处于大分裂的时期,每个国家都想要赚钱、养兵,两只眼睛都盯着海上贸易这块肥肉。除了各大主权国家之外,商人联盟也大力发展海上贸易。在欧洲北方,形成了德国北部城市结成的“汉萨同盟”,而在南方则形成了热那亚、威尼斯为首的商业共和国。
这些政治、经济实体在海上贸易方面的竞争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以至于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像在海上发小传单、贴小广告之类的手段,都算是见怪不怪了。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索菲亚公主,自然是对这种情况格外关注和忧虑。
柴安风虽然没有索菲亚这般的敏锐性,可别人都把牛皮癣贴到自己的防盗门上了,这也是不能示弱的。要这事都不管,再过两天,那不是要砸门进来搬东西了吗?
于是柴安风便问苏南雁道:“南雁,这事有些蹊跷,你们盐帮查到过什么信息没有?”
苏南雁皱着眉头摇摇脑袋:“盐帮的船,都是走河运、漕运的小船,从来不去海上,海上的事情也不知道。不过我猜,这事十有**是浦家那两兄弟撺掇的,你要有火气,找他们两个来骂一顿不就得了?”
这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在海上发传单,既不违法、又不乱纪,也没法处置。就算是违法乱纪了,柴安风现在不过一个大富商的身份,凭什么去阻止?就连华亭县令宋慈,哪怕关系和柴安风再铁,也是师出无名,根本就没有处置浦家兄弟的理由啊!
柴安风正在冥思苦想,却见耶律楚材拱手问索菲亚道:“公主殿下,不知海商们接到传单之后,有什么表示么?”
索菲亚一脸严肃地点头答道:“免除税费,那就等于增加了利润,一样跑一次海路、一样做一次生意,赚的钱一下子就比之前多了四分之一,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跟我来的商人,都是冲着你崇义号出产的绸缎、瓷器、纸张、茶叶来的,换了别家也没地方买,当然是不会去泉州交易的。不过长此以往还会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柴念云建议道:“要不……要不咱们也免费,怎样?”
郑婷儿接话道:“免费交易……其实也可以。海港虽然收入不少,可咱家现在钱多,虽然没了港口这块收入,可别的地方依旧在赚钱,免掉两三个月、小半年的交易费其实也不伤筋动骨。只是……只是我不建议这样做,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目前青龙港的经营模式是这样的。
船舶进港、出港都不收费,并且免费提供船舶水米补给、维修保养等服务,但要抽取交易手续费。手续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定在交易额的十分之一,但只对进口商品抽取手续费。
也就是说,一个商人运送了一船香料来青龙港,如果这船香料卖了十万两银子,那就必须将其中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万两银子交给柴安风;然后这个商人再用剩下的九万两,购买南宋出产的各类商品,则是免收费用的。反正这些商人买的,也大多是崇义号出产的物品,已然让柴安风赚了一笔钱了。
百分之十的税率不算太高,跑海上贸易的,动不动就是两三倍的利润,对这十分之一的收入也并不十分在乎,还远远达不到“劝退”的效果。而进口南宋货物,再运送至本国贩卖才是外国商人进行海上交易的真正目的,是商人们收入的大头。而这部分交易则是免税的,就相当于给了他们出口贸易实实在在的补贴。
柴安风这样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本国的商品大量向海外倾销,同时压低国外产品的售价,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贸易保护手段了。
采取这种策略的一大前提,就是柴安风的青龙港本身就是对朝廷免税的,也就是说,青龙港的经营成果,同朝廷没有半点关系。赚了钱,不用向朝廷上缴关税;赔了钱,也不同朝廷兜底补贴。
不但是青龙港,就连整个青龙镇的商业活动都一样。
这是柴安风同宰相史弥远早就谈好谈妥了的事情。本来嘛,他连崇义公的爵位都不要了,放弃了政治地位,怎么着也得要享受一些经济上的特权吧?而在史弥远看来,青龙镇免税,对于朝廷而言,也就少了一年十万贯左右的财政收入,却能搞定柴安风这么个难缠的对手,替南宋朝廷尚显稳定的政治局面排除一个定时炸弹――这笔生意算是做得很值了。
所以深谙其中门道的柴念云反问道:“既然可以做到,那为什么不做呢?只要我们这边也免了交易手续费,那不就跟泉州那边平起平坐了么?浦家兄弟的小算盘便也打空了。”
郑婷儿听了眉头一皱,并不同意柴念云的看法。不过她现在一个媳妇的身份,不好当面抢白柴家事实上的“主母”,便朝相公柴安风看了一眼。
柴安风心领神会,笑道:“老姐啊,你砸了浦家那俩货的小算盘,可自己打的不也是一张小算盘么?”
“什么小算盘?你把话说清楚了。”
“你这么做,不就是在跟浦家打价格战吗?万一浦家听到我们也免费,他们就想出给海商补贴的主意――不但不收费,还另外给钱,那我们怎么办?”柴安风嘴里说着正经事,脸上却挂着微笑,“听说浦家原本就是山西人。老姐没听说过吗?山西老抠好聚财,他们家这么几辈子下来,不知道聚敛了多少钱财,自然能烧得起钱。咱们才阔了几天,能跟他们对着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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