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摆手示意他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干系?”
“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查探清楚,信号放出后,这里的知府是否有按规矩封城查看,若是有,再派人前去问清楚封城至今的结果,若是无……”
钟璃意味不明的停顿了一下,冷冷地说:“无视镇南王府发出的信号,就等同于违背军令,按规矩将人处置了,不必回禀。”
洛林沉声应是后打马去了。
所有人原地整顿等消息。
不一会儿,满脸阴沉的洛林就回来了。
他不等马停稳就翻身下马,语速飞快。
“属下前去打听了,此处知府并未下令封城,信号放出至今也不曾做出任何回应,城中来往人士依旧自由出入,不需受到任何查问,另外,属下还特问过当地百姓,信号放出当天,这里的百姓都能看到,绝非是无意之失。”
密道的出口在此处不远的地方。
若当地知府反应及时,设置了关卡拦截,那么就算是没能把人找到,起码也能将逃走的可能性降到最小,为追上来的钟璃腾出了和缓反应的时间。
可当地知府见了信号,却什么也没做。
按郝轻云那些人的速度来看,耽搁了这些时日,只怕早就穿城而过逃之夭夭了。
他们这时候上哪儿找人去?!
不是无意的。
想来也就是故意的了。
钟璃眼底逐渐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就连霍云齐都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句岂有此理。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底凉寒,轻轻地说:“传我令,立刻将当地官员拿下,全面接管当地政务兵权,即刻下令封城,除此城外,附近接连所有城池紧急发一封军令,命当地驻军将领即刻率军将城池进出所有路口封锁,不得任何人进出。”
“挨家挨户的给我找,就算是藏到了地缝里,也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
“再有违令者,杀无赦!”
钟璃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的发布下去。
自渔城起,附近的所有城镇都瞬间进入了战时的紧急状态。
带着武器的士兵们挨家挨户的进行查找,就算是最隐蔽的角落都不曾放过。
在钟璃布置下的天罗地网中,原本自信满满的郝轻云相当于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时就清醒了许多。
依云山庄名下的资产虽设置隐蔽,可这种隐蔽,在钟璃手中的蜀香阁的搜寻下却是无所遁形的。
不过短短几日,依云山庄的资产被大肆封查,手段强硬到难以抵挡。
原本依云山庄以产业遍布天下为傲,此时落在镇南王府地界上的大部分产业全被封锁。
原本落地于南疆和北漠的产业也在近期被官府封查。
引以为傲的翅膀生生被权势折断,入目皆是难言的凋零。
她现在更是被围困在此,难以脱身。
别说是想法子解救依云山庄的人和产业,就算是保住自身也是难得不行。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祁骁而起,郝轻云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祁骁。
对上祁骁平静的眼睛时,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
她不过是将祁骁掳走,钟璃的反应就这般强烈,不惜损毁依云山庄的基业。
若祁骁真在此时出了差错,那么整个依云山庄的人,甚至与依云山庄有干系的人,只怕都难逃钟璃的追杀。
这样大的代价,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似乎是看出了郝轻云的忌惮,祁骁无声的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被郝轻云灌了软筋散关着,蒙着眼睛不明就里的逃窜至今,既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清楚外边的情况。
可光是看郝轻云的神情,祁骁就知道,现在头疼的人,不应该是自己。
听他笑了,郝轻云狠狠的咬住了牙。
话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生硬。
“你觉得很得意?”
祁骁失声轻笑,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若说郝轻云有多看重自己,祁骁不信。
郝轻云这样的人,与遇上钟璃之前的他一样,本就是心中不存人的。
她唯一看重的,只有她自己。
郝轻云只是习惯性的将所有看上的人或者物件,纳入自己的范围,难以忍受得不到。
她难以接受钟璃在自己之上,故而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本应是镇南王府的座上宾。
最后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导致自己陷入了被动。
这种相差甚大的局面,想想都让祁骁替郝轻云觉得憋屈。
他颇为唏嘘的啧了一声,轻飘飘地说:“少庄主若是不想真的将一切弄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如就听我一句劝,赶紧放了我与王妃重修于好的好,不然要是王妃真的动怒了,那可真是……”
祁骁想想钟璃生气的样子,眼底泛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极为悻悻。
“王妃动怒,流血漂橹,少庄主可要想仔细了。”
郝轻云被祁骁这副颇有荣焉的样子气得脸色铁青,忍无可忍的出言讽刺。
“镇南王妃是何种本事,我此次算是见识了,只是传闻中的镇南王却似乎名不副实。”
郝轻云恶意停顿了一下,冷冷地说:“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女人救了命也就罢了,如今还只能在此等着另外一个女人前来营救,镇南王还真是好本事,吃女人手中的软饭,吃得得心应手,让人佩服至极!”
若是寻常男子,被人这般讽刺只怕早就怒火中烧了。
可祁骁听了,却一脸令人感觉诡异的骄傲。
他笑着说:“王妃愿意宠着我,愿意不愿千里不惜代价前来寻我,那就是我的本事,就算是吃软饭,我吃得理直气壮,少庄主想吃,只怕也吃不上呢。”
的确吃不上这碗饭的郝轻云闻言瞬间气结,指着祁骁说不出话。
祁骁成功将人气得面无人色,懒洋洋的下了逐客令。
“王妃性子不好,对本王素来管教严厉,少庄主在此盘桓太久,若是传入王妃耳中只怕是要惹麻烦,本王就不留少庄主做客了,慢走不送。”
郝轻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胸口沸腾的杀意压制了下去,艰难的逼着自己出了祁骁在的房间。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失手杀了祁骁。
祁骁这个吃软饭的死了不要紧。
惹怒了杀神钟璃才是天大的麻烦!
祁骁体内有软筋散,连站起来都难,郝轻云并不担心他能逃走。
为了不引人瞩目,郝轻云并未在祁骁的身边安排看守之人。
这也方便了祁骁的行动。
郝轻云前脚刚走,原本体弱无力躺在床上的祁骁翻身就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但是行动稳健有力,丝毫不像是种了软筋散的样子。
他先是快速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轻手轻脚的撬开了窗户的一角,小心的往外看。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墙是竹子做成的篱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像是有些年岁。
从篱笆望出去,就是一片空荡荡的大路了。
一览无遗,别说是藏身,随便往上边站个人看着都极为突兀。
以他目前的状况,就算是从这院子里跑出去了,也很难从身后追兵的手中逃出。
祁骁不耐的皱了皱眉,暗暗骂了一声,轻轻的将窗户放了下来,赶在有人进来送饭之前重新趟回了床上。
祁骁躺在床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有关钟璃的事儿,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夜色渐深的时候,送饭的人来了。
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农户,胆子极小,进了门也不敢多看,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然后就要转身往外走。
祁骁瞥见他的身形,眼中闪烁起了不明显的亮光。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服的男子低着头走了出来。
夜色浓重,此人又将头低得极低,很难看清他的面容。
他走路的步子有些不顺畅,看起来一跛一跛的速度极慢还有点碍眼。
在暗处看守的人见了,不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半点注意力都不曾分到他的身上。
灰衣男子轻车熟路的找到门槛角落里的一个破旧背篓,往极为熟练的往背上一挎,闷声不响的就要往外走。
门口看守的人拦住了他,不善地说:“你要去哪儿?”
灰衣男子似乎因害怕瑟缩了一下,头低得恨不得直接杵进眼前的黄土里。
他闷声闷气地说:“俺……俺见伙房里没柴火了,明日烧粥只怕是不够,想着去捡点儿柴火回来使。”
男子开口就是一口浓重的乡音,让人听着就极为不舒服。
原本还想多问几句的人被身边的同伴拦住了。
“捡柴就让他去,他不去,最后还得咱们出马,再说了,这个瘸子的老娘亲爹都在咱手中捏着呢,他能干什么?”
那人被说服了,嫌弃的对着灰衣男子摆摆手。
“赶紧去!”
灰衣男子不住道谢后佝偻着背走了。
背影还是一瘸一拐的,速度慢得让人恨不得上前去踹他两脚。
男子在前走着,都能听到身后之人的鄙夷议论。
被油灰抹黑了脸的男子无声冷笑,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就蹿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失去了踪迹。
祁骁走进小树林深处,确定身后无人跟着后,才将背篓随手一扔,找了个水沟随意将脸上的掩饰洗了。
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尘土,眯着眼睛往四处张望,嘴里无意识的呢喃。
“阿璃,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