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冬，唐久师一行人抵达女儿国境外六百里钻头的号山山脉中。
号山内有一条绵延百里的曲涧，其中环出一整片茂密葱葱的松柏处便是枯松涧所在，涧下有碧澄澄的活水飞流，涧梢头一座石板桥，通到末的便是火云洞。
距离苏吉利当年来火云洞，已过了将近百年。
也不知道大侄子的三昧真火是不是还那么烂……苏吉利销了假，重回纠察灵官的队列，看到号山山脉很有些感叹。
“咦？来福仙倌，这个……就是你那只黑羽八哥吗？”
和苏吉利不同的是，周真严四个的注意力都在苏吉利放出来的灵宠身上。
前些日子，因为苏吉利顾避不及将啰嗦锁在幻心魔镜里落了不少的怨气。
所以在浮屠山一被放出来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了。
为了不再被关回去，啰嗦亲自将自己的羽毛一根根染黑，还和苏吉利约法三章绝不多嘴多舌，总算是得偿所愿，让苏吉利同意将它留在身边。
眼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啰嗦十分自豪的在苏吉利肩头豪迈的张开翅膀，本想让这几个小仙馆欣赏一下自己的英姿，扫到一身的黑色反光，顿时偃旗息鼓，垂下了鸟头。
苏吉利心内暗笑一声，道了声活该，将它探到胳膊上。
“是啊，这只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只自恋的黑羽八哥。怎么样，还不错吧？”
虽然羽毛全被染黑，但因为啰嗦的爱美小性子，染羽时用的油全都是五百年份的黑色曼陀罗，没了无彩色却也是油光水滑，靠近还能闻到淡淡的曼陀罗香味。
苏吉利表示，这样的鸟毛也是很好撸的。
她撸了一把，递到摩诃眼前。
摩诃从方才起就双眼发光，一看就是想撸鸟。
见苏吉利如此大方，啰嗦好像也不怎么排斥，便轻轻上手摸了一把。
滑！顺！还有股绵软劲儿！
哎呦喂！
摩诃的一颗心瞬间就被治愈了，他亮晶晶的看向苏吉利，“来福仙倌，你这只黑羽八哥真不错！惹得我都想养一只了。”
啰嗦在苏吉利胳膊上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暗道，这样的羽毛这样的手感，天上地下也只有它这一只旃檀五彩鹦，还想再养一只？
等它千余年后有了个儿子再说罢……
懒得再和一帮没见识的小仙倌对付，啰嗦重新跳到苏吉利肩头。
“好了，赶紧办你们的正事儿吧，别看了别看了！”
***
号山山脉还是一贯的青山绿水长涧密林，唐久师也没想到大冬日还能见到满山青翠。
见风景不错，他颇有兴致的张罗徒弟们就地休息，打算去爬一爬山，赏一赏林。
这年头，爬山需谨慎。
这不，还没到半山腰上，半空就掀起一阵妖风，将唐久师连人带惊呼卷跑了。
“大师兄！不好了！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猪八戒第一时间发挥了自己通知孙悟空的用处。
***
火云洞中早已不是当年的黑灰模样，但红孩儿的头发却还如当年一般，胎毛半寸不大进眼。
他将唐久师抓进洞内就扔给了黑高黑胖黑瘦三个，嚷嚷着要立刻红烧清蒸想法子将他给“做”了。
贪吃也还一如当年。
啰嗦站在苏吉利肩头，还没等苏吉利如何感叹，就率先啧了一声。
“真怀念啊……”
苏吉利白了它一眼，“你是怀念吃成肥鸟的过去？还是怀念被迫套上清食罩长达数月不能自由吃饭的事儿？”
啰嗦哼了一声，跳到隔壁摩诃给它准备的鸟食槽里啄了啄，暂时不想搭理苏吉利了。
摩诃可稀罕啰嗦，见它过来，忙不迭的重新添了小零食，还额外取了一杯悟心茶喂它。
啰嗦的好心情再次回来，总算舍得开口说了一句。
“谢谢！”
摩诃抿嘴一笑对着鸟居然都有些羞涩，“来福仙倌，你这只八哥哪里油嘴滑舌了，明明好看又懂事，养的太精致了！”
苏吉利还没接声，啰嗦就迫不及待的先应承下来，“是吧是吧？本鸟也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好的不能再好！”
这一下开嗓子，顿时就没了方才的温柔劲儿，周真严在一旁笑了一声。
“来福仙倌，这鸟儿果然和你说的一般，自大得很。上次给它渡劫是过了几重天劫了？怎么还没化形？”
啰嗦顿时如被掐住了脖子，想解释它是因为血脉太过强大需要很久才能化形，可从这里开始却已经和苏吉利约法三章，不能说了。
苏吉利才不会故意保留它的自尊心，提笔记了记下才闲闲回道，“我这只八哥啊，又自大又臭美，还笨，修了三百余年也没有化形的影子。上次那天劫也只是最普通的妖劫，并无甚不同。”
陆清远也起了兴致，加入话头，“还别说，我还真听说过一件事，就是几十年前的时候吧。浮屠山也有一只鸟渡劫，当时五彩云朵飘得漫天遍地，连附近的一些佛主仙君都被惊动了，结果到那山头才发现整座山都被拢在仙罩里，鸟虽稀罕，却早被认了主了。”
浮屠山曾是苏吉利当土地仙时座居的山头，陆清远话出口才意识到提到了桩伤心事，眨了眨眼睛没再做声，转而低头佯装记册子去了。
有关于苏吉利身死魂消的事儿，仙佛两界谁人提起来都会长叹一声，更何况他们这几个和苏吉利有过些交情的小仙？
摩诃几个俱都沉了心，没再多话。
独独剩了个脸憋得通红的啰嗦，在心内疯狂叫嚣。
“是本鸟！我不笨！五彩妖劫就是本鸟的天劫！苏吉利撒什么谎你们都信！啊呀呀，气死我了！”
苏吉利见它吃的差不多了，将它一把抓回来谭了下脑门。
“记住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一会儿就把你送回幻心魔镜当看门鸟！”
啰嗦委屈的砸吧了下嘴，转过了头，又去刨那两碟所剩不多的口粮了。
苏吉利身后的陆清远却突然皱了皱眉头。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点……
五彩妖劫本也是他从旁处听来的，可今日再说起来，却总让他有种忽略了什么关键的感觉。
他蓦然睁大了眼睛。
是了！
苏吉利当初也养过一只五彩鹦鹉，那场妖劫又是在浮屠山上渡的……
浮屠山、苏吉利、五彩妖劫，再加上那座山如今的土地仙……正是曾经和苏吉利交好的东方朔……
陆清远一瞬间就僵住了身子。
这么多细节，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苏吉利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