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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走了,白丽丽独自一人守在漆黑的蒙古包里。她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回想之前和陆川在草原上的一幕,她心里很后悔。她后悔不该这样急于探究陆川的内心。更后悔不该对陆川有那样过激的言辞。也许是自己急于想要靠近陆川,也许是陆川的秘密本就不允许外人知晓。总之,她认识到由于自己的冒失无意当中可能触及到陆川内心中那不可言说的痛处,使得陆川在内心中筑起了与她的一道无形的屏障,就像那曾经世界知名的柏林墙一样将她与陆川分割于两个世界之中。
白丽丽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对这种短暂的情感产生依赖和幻想。虽然红姐在酒桌上那样归劝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局外人,她对自己这个行业知之甚少,对自己和陆川之间的诸多障碍也知之甚少。她的想法虽然美好,却难以跨越。尽管按照她的逻辑来看,这是一条完全可行的光明大道。但现如今,摆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条迈出这一步,尚不知下一步会落脚在何方的路,甚至,这是否是一条可行之路,她也不抱任何希望。因为,眼下看,这道巨大的障碍是无形的,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寻找出口。也许,应该就此放弃这不实的想法。回到现实中来,顺顺利利地把这个团送走,然后接着过以前那样的生活,放弃刚刚萌生的希望,放弃这个无法理解的男人。
啊,夜间的寒冷紧裹着全身。就算是压着两床棉被,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01:18了,蒙古包外风变得急了,呜呜的声音透过簿簿的毡子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偶尔,从远处传喝醉的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这寂静的深夜让她听后不寒而栗。现在她有些后悔,当初真不如听陆川的,住到私陪房里,好在那儿还有其他人,而此时此刻,这个包里除了她,剩下有生命的,就只有那几只飞虫了。
15号豪包里,一场强弱对比很明显的较量正在进行着。
正如陆川当时看见的一样,堆儿正是朝着15号豪包摸去。他通过打听找了一个和段姐认识的老司机,引见他和段姐认识了。进了包,他看见那段姐侧躺在床头(豪包是用水泥筑起的外形似蒙古包,内设如酒店双人间,带独立卫生间和空调,而用毛毡和哈那网片搭起的只有榻而无床的就是普通包),另外还有三个人,一个是操着北京口音的女导游,另一个皮肤很黑,像是司机,还有一个头发梳得油光,穿着横条纹T恤,脚上穿着高档的鄂鱼牌皮鞋,最显眼的就是他手指上那大如门钉一样的金戒指,而且还不是一个,左手一个,右手两个,珠光宝气衬托出他的财富和地位。
堆儿本以为今晚就会是段姐一个人,一进门就傻眼了。那段姐躺在那儿抽着烟,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堆儿,其他几个人也是一句话不说盯着他。堆儿被这阵式着实惊了一下,甚至错以为自己一下进了黑社会的忠义堂里,而且还是赶上人家在过堂会。
引见人拍了拍堆儿的肩膀,笑着为段姐介绍堆儿,说堆久仰段姐大名,今天有幸在草原上相见,特来拜访。堆儿最初真想走,可是见眼下这情况,走是走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场面撑下去。他向在场的所有人点了点头,重点是和段姐还有那个戴金镏子的人。
段姐,上眼皮不抬,下眼皮不合地看着堆儿,说:“你叫堆儿啊,找我有事么?”
堆儿走上前陪笑地说:“段姐的名声我就有耳闻了,只是没机会见您,我听陆川说,您可是大有本事的人,在这个旅游圈里没有您不认识的,没有您办不成的事,小弟入行多年一直没遇到一位像大姐这样有本事的女强人,所以想跟大姐认识一下,学点本事!”堆儿这一串套话说得还算是比较圆得了场,其实他没进包前准备的开场白根本不是这些,这第一个版本的要更加油滑更加挑逗,结果情形超乎他的预料,也只能随机应变,现场发挥了,但错就错在他把陆川给卖了出来。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错误的错误!
段姐听堆儿一开始的话还不以为然,可是一听到陆川这两个字,半睁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你认识陆川?”段姐问他。
“啊,是认识,我跟他是好朋友,这陆川跟我提过您好几次,所以我早就想认识您了!”堆儿以为陆川的名字可以接近他和这段姐之间的距离,所以不停地卖弄着他和陆川的关系。
这段姐虽然身姿模样比不了车模一般纤秀动人,但头脑胆识却是超过一般女人的灵光,女人在商场打拼靠的不光光是姿色,要想长久生存,要比男人多几倍的头脑和迫力才行,甚至还要比男人够狠够毒。这么多年下来,段姐吃尽天下男人,有钱的,有权的,有地位的,有身板儿有模样的。可以说靠着她的关系网,有很多男人都自愿投到她的石榴裙下为臣为奴,而她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男人委身投她,定是看中她手中的上下通吃的社会关系,所以就当是生意场的对等交换,你有付出,我有回报。总之,少有哪个男人不是对他俯首帖耳的,而她也乐于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戏走游龙。唯独遇到这个陆川,本是觉得小伙儿挺单纯挺帅气,这干个地陪有什么大出息,心想收下当个弟弟,没准将来扶持一把能成大气。可谁成想,这小子陆川比唐僧还蠢,就我这段姐的身价,几次三番地主动给你机会,你一次也不领情儿。不是你真好到哪儿去了,段姐我还从来没被哪个人给过这样的冷遇,搞得在那些知情人面前好没面子。直到现在还有些人在酒桌上拿这事开她的玩笑。一个要强的女人,一个被各种成功欲和占有欲浸泡着的女人,突然遇到一个不吃她这一套的主儿,而且让她在男人面前丢脸的小男人,也许会在无意之间激起她的斗志和嫉妒之心。她对陆川一直耿耿于怀,心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陆川搞定,不为别的,就为出口气,看你还狂不狂,看你还傲不傲!结果今天本来可以实现这个计划,可是让半路杀出来一个小全陪把场给她搅了,她心里正不痛快呢,本来找这几个人一起是来打麻将解解心烦,谁知大半夜来这么一个臭小子,还跟陆川扯着关系。看他那双贼眼,就知道一肚子坏水,一进来就心怀鬼胎地上下打量,八成就是个到处混吃混喝的主儿。好,陆川!老娘收拾不了你,还收拾不了你这兄弟?今晚就拿这小子开刀,整你个狗啃屎!
“噢,是陆川的朋友啊,那好啊,来来坐这儿!”段姐把腿从床边挪开,拍了拍被她刚压出来的一个坑,让堆儿坐在那儿。等堆刚一坐下,段姐一手便搭在了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这堆如临大宠似的,面露窃喜。他来这儿是干嘛的,还不就是为了这个么,现在轻易就养了眼,这还不心花怒放。于是他乖乖地坐在了床边儿。
“我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段姐拍着堆的肩膀问道。
“段姐,我叫赵可墩,大家都叫我‘堆儿’,您就叫我堆儿好了!”
“行啊堆儿,小伙子挺精神,干导游几年了?”
“干了四年了,一直就是跑团的,没什么大发展,知道段姐神通广大的,还希望段姐多指点指点小弟,以后段姐有用得着的地方您直管说就是了!”堆儿这阵子真有点找不着北了,他还真以为跟这段姐能搞点啥呢。
段姐心想:臭小子,干了四年导游还是个跑团的,就凭这也知道你小子没多少本事,就会耍嘴皮子,看样子,也就是个混吃混喝的主儿。想攀高枝儿,你也得有资本,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人么,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课。
这时,那金镏子操着一口广东腔说话了:“段姐啦,人缘不错地啦,到这草原上还有小粉丝嘛,看人家小伙子一片诚心,要不咱们的事明天再谈也不晚的啦!”说罢,他朝另外那一男一女招招手,做了个起身要走的架式。
段姐朝他们一挥手说:“省省吧,老郭,我刚认了个小老弟你就来这一出,让我弟咋看他这当姐的,你们谁也不许走,今晚这麻将打定了。堆儿,你会打麻将不?”段姐低头问了问堆儿,这堆儿想也没想就承认了。于是段姐招呼那个女的说:“娟子,去,把摊儿支好,把牌摆上,今晚咱们轮着来,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好好打他个八圈。老郭,把你带来的那人头马给我们都倒上,这草原上的破酒喝得我真够不舒服的,还是喝你的舒服。”
那金镏子欢欢儿地转身从皮包里拿出了一瓶人头马,嘴里还乐呵呵地小声说道:“对啦对啦,我这好酒就是给你准备的嘛!”还坏坏地瞅了段姐一眼,段姐马上回了一句:“少扯没用的,麻利儿地快点倒上!”
堆儿这个时候才真后悔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一逃了之。看样子今晚目的难以达成,这是要给老子用刑啊,白天刚赚的千数来块钱,哪够这场面的。我了个天,难不成今晚老子要把裤叉也搭上不成!
走是走不成了,好在堆儿在牌桌上也不是个臭手,没准真能赢他个万八千的,不过他想的最好结果是能赢最好,赢不了,少输点也行,只要能搭上段姐这条线,以后出去就能多条发财的道,也算是赚了。唉,要不说欲乱心迷呢,人都站到火坑边上了,还执迷不悟,那就是自作自受,无药可救。喝着洋酒,抽着雪茄,这场一对四的牌局正式开场了,前两把堆儿没敢赢,输了五百,后来他们故意给他吃甜头,一起让他赢了两千,这下堆儿可是什么也不顾了,喝了酒,江湖相也露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摸着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包里的人在空调的热风吹动下,要烈酒的刺激下,个个蜕去了白天的人模狗样,桌上的牌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烟一根一根的点个不停,两男两女就这样对坐在牌桌上,三筒五饼地叫着,吃、碰、胡地喊着。堆儿输得越来越多,捏了捏腰包是越来越瘪,自己上团赚的,加上最初赢的,一百一百的都输了出去,再输就得搭上两万多的团款了。他知道今天来这是个绝对的错误,可是上了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找了几个借口想在被迫掏团款之前离开,却硬是被那金镏子按下,段姐又在一边不停施展着“美人计”,秀着柔情,堆儿这是欲摆不能。豁出去了,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先拿团款顶着。回市里我再从银行里取了补上就是了。今晚已然这样,我不把你们赢个精光,不让你段姐输个心服口服我誓不摆休。
堆儿在欲望和酒精的作用下,不断地丧失理智。他哪知道,今晚一过,也许他能得到的也只有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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