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墓碑大约是经历风吹雨打，早就辨不清本来的样子了，其中的三分之一还都埋在土里。凤端随手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把土挑了挑，只依稀看见一个方字。

　　楚楚倒是挺奇怪的，“乱葬岗的尸体要么就是犯了罪砍头之后直接丢过来的，要么就是翻了错被家中处死丢过来的，谁还专门刻墓？

　　“确实很奇怪。看来是做了亏心事，这死去的人怕是含冤呐！凤端随意丢开了石头，“天黑还有点时间，咱俩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去路边坐着吧！

　　边上就是一整片槐树，他们寻了一颗树下坐着。楚楚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凤端捡了根杂草叼在嘴里，“小师妹，你昨晚梦里一直在喊夏侯璟。你是不是真的动了凡心？

　　楚楚没有睁眼，她想了想，如实说道：“我并不知道凡人所谓的动心是什么。你也晓得，我天生就比不得旁人。我天生石头心，要我领悟情爱，实在困难。但我确实很挂念他，也确实很想回到他身边。十一师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动心？

　　凤端在心里叹气。

　　如果这都不算动心，那什么才算呢？

　　“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候总觉得一百个不顺心，看他事事都不顺眼。现在不在了，却是一天比一天的都希望能回到他身边去，哪怕是回去讨骂，也觉得挺好。她感觉自己是病了。

　　还是病的不轻的那种。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从京都到漳河路途遥远，夏侯璟轻装上阵，他骑在马上时不时的就要摩挲一下腰上的荷包。

　　有不懂事的御林军偷偷问过暗卫，暗卫自然不可能嘴碎，后来还是金武将军吃多酒说出来的，言语之中甚至多有得罪。那天要不是暗卫拦着，只怕夏侯璟真的能杀了他。

　　从此以后这些人都知道了这荷包是已故的秦王妃所绣，也知道夏侯璟对秦王妃情深义重。

　　他们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今夜就在双流镇的驿站歇脚。夏侯璟不放心，亲自领着人查看了每一个可能会出纰漏的地方。确保万无一失后他才去先帝棺椁那儿站了会，里头躺着的是他亲爹。

　　现在他要护送他亲爹一路朝西，去往他们大周的起源地。

　　“您再忍受几天，很快就到了。大哥他实在是走不开，您心里别怨他。夏侯璟把脑袋抵在棺木上，“阿爹，我很想您啊！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里，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能哭着跑回家、跑到父母身边告状的年纪了。他已经长大了，他甚至娶妻了，可如今他几乎什么都没了。

　　“也不知道在下面您同楚楚见面了没？那小女人胆子不小，若是说错了话您别同她一般见识，拖个梦给我就成了。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也不晓得您是不是嫌弃我唠叨了。活着的时候您哪回肯这般安静的听我说话，哪回不是说不上几句就要骂我。

　　他擦擦眼睛转身离开了。这夜太孤冷了，他一个人实在无法入眠。索性就上街走走，如今是国丧，夜里都都不敢有任何活动。大街上空空荡荡的，连个喝酒的地方都没有。

　　他准备走一圈就回驿站的，岂料在一处小楼门口听见了哭喊声。夏侯璟眯着眼睛，那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拉扯一个姑娘，像是要把那姑娘往门内拽。

　　但那姑娘不从，一直在哭，好像也在喊救命。

　　“我求求你们了！我会攒够钱给你们的，你们放过我吧！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真的不能去这种地方！

　　“你这小娘子说话可真是有趣！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你那小郎君收了咱们的钱已经把你卖给我们颂红楼了。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娘子已经哭成了泪人，上气不接下气，“我是死都不能够去这地方的！我绝不卖身为娼！说罢就要去撞墙寻死。

　　几个大男人自然不可能叫她得逞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夏侯璟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的，那些人再要动手拽拉小娘子的时候他就出手了，他压根就没用几分力气，那些人呼啦啦的都倒了。

　　“混账东西！国丧期间一切青楼窑子都不许开张，你们居然公然逼良为娼，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他没有换衣服就出门了，身上还挂着腰牌，那些打手虽然没看清楚上面的字，但也察觉到此人不能得罪。

　　为首的那个沉住气，“这位爷，咱们也要讲道理是不是？这小娘子的郎君欠了我们钱，自己写了承诺书将她卖给我们的。您若是不信，这还有承诺书呢！

　　夏侯璟才不管这些，他转身问小娘子，“你是良民？

　　小娘子见自己有救了，拼命点头，“我家住烟柳胡同三号街，我是良民，周围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既然是良民，那就不存在卖身契一说，何来买卖？夏侯璟冷眼瞧这些打手，“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打手唯唯诺诺的比了一个数，夏侯璟从荷包里直接扔了一锭金子到地上，“如今谁都不欠了，你们不必再抓人了，滚！

　　楚楚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擦黑了。她揉揉眼睛，身边已经没有凤端的身影了，楚楚喊了好几声，连个鬼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不靠谱！楚楚从地上爬起来。

　　路边蹲坐着一个白衣姑娘，身子一抽一抽的，哭声凄怨。楚楚在原地定了片刻，还是上前拍拍姑娘的肩膀，“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地哭啊！

　　那姑娘不哭了，慢慢转过身，半张脸我见犹怜，半张脸腐肉丛生，可见白骨。楚楚往后一跌，那姑娘颤巍巍的站起来，“是不是觉得我这张脸真是难看至极？是不是心里头怕极了？

　　“还好，还好。就是猝不及防了一下，其实仔细看来也没有那么可怕。比这更可怕的楚楚也见过，她拍拍胸脯自个爬起来，“这是天黑了，你在家里头待得久了所以出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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