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划进行得虽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不过这节奏越快，越是容易出现纰漏。</p>
万一徐书予这边一不留神，露出了什么破绽，那可就要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p>
更关键的是，苦无那边也得稍作准备才行，起码得等徐书予回府通知他一声，否则徐书予今日就匆匆忙忙地举行祭祀之礼，而苦无却还是对此一无所知的话，那同样无异于担雪填井、徒劳无功。</p>
于是乎，徐书予细细想来，好一番权衡利弊后，直接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挡在面前，一本正经地拒绝道：“城主，万万不可啊！”</p>
王允川眉梢一紧，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恶狠狠地瞪了徐书予一眼，进而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有何不可？”</p>
徐书予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震，身子一颤，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自己一时答得仓促，还真没有想好该如何作答才是。</p>
既要为苦大侠争取一定的时间，又要不显山不露水地蒙混过关，这可叫徐书予有些头疼了。</p>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的氛围当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就连空气当中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氛围。</p>
情急之下，徐书予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灵机一动、急中生智道：“回城主，此等驱散妖邪的祭祀之礼，微臣非得多花些时间好好地准备一番不可，否则若是太过唐突冒昧，没能处理好一切相关事宜的话，怕是不能发挥祭祀之礼的最大效果啊。”</p>
王允川神色愀然地默默颔首，眉头紧锁，一筹莫展地答应道：“徐卿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是不是只要给徐卿充足的时间去准备祭祀之礼，徐卿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为本王除去阵阵妖风？”</p>
“这是自然！”徐书予识趣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说，“只要城主愿意给微臣足够的时间，微臣便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可以为城主扫除祸患，令城主转危为安、逢凶化吉！”</p>
“好！”王允川郑重其事地一口答应道，“徐卿，明日如何？”</p>
“明日便明日，一切就按城主所言，将祭祀之日定在明日，微臣一定早做准备，绝不会在明日的祭祀之礼上出什么差错！”徐书予用一种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语气，坚定不移地笃定道。</p>
一听这话，王允川欣然自喜，一想到自己只需再委屈最后一个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便是止不住地暗自窃喜，不光脸上露出了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这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明天快些到来，自己也就不用再受那妖风摧残之苦了。</p>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徐卿了，本王现在就去地牢亲自放琛儿出来。”王允川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地说道。</p>
“城主言重了。”徐书予低了低头，惭愧一笑，愧不敢当地说，“为城主效力，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城主这般见外，倒是折煞微臣了。”</p>
“哈哈……”王允川情不自禁地仰天长笑，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进而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拍拍徐书予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说道，“徐卿，本王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不会让本王失望的！”</p>
“谢城主抬爱，微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p>
紧接着，王允川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说道：“好了，本王也该去见见我那多日未见的琛儿了，徐卿也尽快着手此事吧。”</p>
“是。”徐书予恭恭敬敬地双手作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声，随即便目送着王允川的背影，渐行渐远了。</p>
徐书予的心中一阵触动，五味杂陈、百感交集。</p>
他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p>
待到王允川走远以后，徐书予才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夺门而出。</p>
有关王允川祭祀一事他当然要有所准备，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回府向苦无告知一声才行。</p>
……</p>
李保春跟随在王允川的身边，一路护送他上了一顶轿子，由下人们八抬大轿着送去地牢，毕竟路途遥远，王允川可不想徒脚走着过去，这样不仅费时，而且费力，有下人伺候，又为什么还要自己走过去呢？</p>
王允川身材微胖、满腹赘肉，实乃彪形大汉，故而分布在他周身的四个家丁非得使出吃奶的劲儿不可，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抬得动他。</p>
即使抬动了，这速度也是一等一的慢，跟蜗牛平分秋色，跟乌龟不相上下，就连一身轻的李保春慢慢地走，都能跟王允川平起平坐。</p>
他要是走得再快点，要超越他的进程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p>
王允川掀开帷裳，战战兢兢地露出一个脑袋，饶有兴致地向李保春问道：“李公公，你觉不觉得徐书予今日有点反常呀？”</p>
李保春面不改色，疑惑不解地说：“恕老奴愚钝，不知城主此言何意？”</p>
王允川当即就“啧”了一声，把眼睛稍稍睁大了些，脑袋更是往前靠了靠，一本正经地提醒道：“徐书予之前为我赤膊上阵地起兵攻打业乐城一事可是一直起反对意见，但是他今日偏偏就赞同我了，而且还迫不及待地要挑选出率军出征的人选，似乎对此事极为重视的样子，倒是叫本王有些不适应了。”</p>
“城主是担心……”</p>
“本王担心徐书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王允川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进而用一种阴森恐怖的语气，有意无意地说道。</p>
“城主怕是多虑了。”李保春轻声笑笑，镇定自若地说，“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徐大人一定是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会乖乖地向城主俯首称臣，否则他老迈垂暮，再这么斗下去，非得搭上自己这条老命不可。徐大人好歹混迹官场好几载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会不懂，相信正是因此，徐大人才会幡然醒悟的。”</p>
“唉！”王允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并且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口中连续“啧啧啧”三声，不甚确定地臆测道，“但愿真是本王多虑了吧。”</p>
说完，王允川便把帷裳放了下去，钻回了自己舒适宽敞的轿子里，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继续向着地牢的方向行进了。</p>
不知过了多久，王允川才在不知不觉间抵达了地牢所处的偏僻丛林当中。</p>
李保春见马上就要到了，于是赶紧往前多走了两步，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并提高了音量，用一种清脆带着柔媚的语气，放声疾呼道：“城主驾到！”</p>
一听这话，位于地牢前看守的两个带刀侍卫便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只见他们的身体一阵抽搐，随即猛地并拢双脚，站得笔直，脸色突然变得认真严肃起来，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前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p>
因为地牢的出入口是正方形方块的缘故，所以轿子抬到这里也就停了下来。</p>
随着轿子一落地，四个孔武有力、身强体壮的家丁如释重负，皆是暗暗喘了一口气，并趁着王允川还未下轿的时候，赶紧偷偷摸摸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粒粒汗珠。</p>
然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竟叫他们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就连脸上的细皮嫩肉都会时不时地微微颤抖，想来是紧张到了极点。</p>
其中一个下人伸手替王允川掀开最前面的帷裳，李保春则是小心翼翼地扶他出来。</p>
王允川才刚一露面，位于地牢前的两个带刀侍卫便立马双手作揖，郑重其事地喊道：“参见城主！”</p>
王允川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自顾自地踏过石梯，往地牢下面进去了。</p>
他走到平地上之后绕过一处拐角，没走几步便赫然停了下来，瞳孔呈一个由放大至缩小的过程，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神情，而后干脆闭上了双目，眉头紧锁、面红耳赤，心里像是藏了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小火山，已然是怒火中烧、愤愤不平。</p>
李保春倒是还没有注意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只是看王允川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怒色，这才意识到前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p>
于是乎，他顺着王允川的视线朝前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中一阵触动，瞠目结舌、大吃一惊，反应简直和王允川的如出一辙、一模一样。</p>
还是那四个狱卒，还是一样杂乱不堪的酒桌，还是那熟悉且令人作呕的**气息。</p>
看样子，这四个狱卒昨天晚上又没少快活，否则不可能在李保春大喊一声城主驾到之后，依然是这副稀里糊涂、沉睡不醒的模样，而该是早有准备、有所警觉才是。</p>
今日叫王允川看到这一幕，真是算他们倒霉了。</p>
李保春皱着眉头，当即就识趣地迎上前去，用脚踹了踹其中一个狱卒屁股下面的长凳，并辞气激愤地呼喊道：“还不快醒醒，城主来了！”</p>
“呃……城主……”</p>
那名狱卒睡得很死，并无任何反应，即使李保春猛地用脚踹了踹他屁股下面的长凳，他也依然是无动于衷、毫无察觉，不知死期已到、大限将至，只是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了几声，然后又立马没了反应。</p>
李保春当即就“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手，心狠手辣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并义愤填膺地疾言厉色道：“城主来了，快醒醒！”</p>
那名狱卒张大了嘴巴，发出一阵痛不欲生、倍感煎熬的惨叫声，一边急急忙忙地起身，一边张皇失措地直呼：“哎呦！疼疼疼！”</p>
直到李保春松了手，狱卒的惨叫声才戛然而止，进而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火急火燎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睁开双眼定睛一看，正想反击却又不由得猛然收手，分明已经昂首挺胸地要对眼前之人拳脚相向，可他一见眼前之人是李公公和城主，顿时觉得双腿发软、毛骨悚然，甚至是不寒而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愣是冒出一堆冷汗来。</p>
他一不留神儿，竟还直接不自觉地跪了下去，双手抱拳，用一种怯生生的语气，吞吞吐吐地喊道：“参……参见城主……”</p>
“大胆刁民！”李保春横眉怒目，牛气冲天地厉声呵斥道，“玩物丧志、不思进取、醉生梦死、不务正业，成何体统！”</p>
听到此处，这狱卒已然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身子又是一阵哆嗦，进而连忙磕头致歉道：“城主饶命！城主饶命！小人知错！还请城主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马吧！”</p>
“放你一马？”李保春瞪大了眼睛，进而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你这狗奴才，应卯之时开小差，还好意思叫城主放你一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真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那城主的威名何在？今日非得将你抽筋扒皮不可！”</p>
说完，李保春便要向他扇去一个巴掌，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允川却是不紧不慢地制止道：“诶，够了！”</p>
只可惜王允川的语速慢慢悠悠的，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待到他语毕之时，李保春的这一巴掌早已将他扇倒在地。</p>
“啊！”狱卒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叫声，整个人都已经摔到了地上，一手摊开掌心捂着自己受伤的脸颊，嘟囔着嘴，面露难色，倒真有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p>
可即便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的三个狱卒也还是迟迟未醒，也不知他们这般当着王允川的面呼呼大睡，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了。</p>
“城主有何吩咐？”李保春匆匆反应过来后，伛偻着身子，轻声细语地向王允川问道。</p>
王允川的眼睛一闭一睁，进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而后把双手背过身后，心平气和地下令道：“先别管这个了，当务之急，是带本王去见琛儿。”</p>
“是。”李保春轻轻答应一声后，又快步疾走到狱卒的面前，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怒目圆睁、凶神恶煞地指责道：“没长耳朵吗？还不快带城主去找太子殿下？！”</p>
狱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匆匆忙忙地连声答应道：“是是是！”</p>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步履蹒跚地向地牢深处跑去。</p>
李保春对着狱卒逃之夭夭、溜之大吉的方向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指尖对着地牢的深处，一边往旁边退了退，为王允川让出一条道来，一边平心静气地说道：“城主，请。”</p>
王允川长舒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去，李保春紧随其后。</p>
狱卒跑到王沛琛所在的牢房面前后，惊慌失措地掏出腰间的钥匙，神色慌张地给他开门，然后便是以一个箭步躲到一旁，垂着个脑袋，默不作声、封口不言了。</p>
无所事事的王沛琛如坐云雾地呆坐在木床上，一脸懵圈地看着这个狱卒心慌意乱的开锁，倒真是有些不明所以、百思不得其解了，只觉得他脸上的红色掌印还算有点意思，于是便情不自禁地憨憨一笑。</p>
他即使身处地牢也是这般的豁达开朗、谈笑自若，不知是因得到了苦无信誓旦旦的承诺还是因他向来如此。</p>
不管如何，能有这份良好的心态，总是不易的。</p>
正当他不明白狱卒此举何意的时候，忽然看到黄袍加身的父王缓缓走了过来，其脸上是一副云淡风轻、风平浪静的神情。</p>
而王沛琛自己却是愕然不已、目瞪口呆，迟迟回不过神来，已然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p>
直到王允川走到他的面前时，王沛琛才迟疑地慢慢起身，目光空洞呆滞且无神，进而结结巴巴地喊道：“父……父王……”</p>
王允川暗暗喘了一口气，用一种粗犷且充满磁性的嗓音，正色庄容地下令道：“坐吧。”</p>
说完，王允川便是相当自然地坐在了硬邦邦的木板上，可王沛琛却还是愣在了原地，微微张大的嘴巴好像是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喉结一阵蠕动，还是把要说的话不自觉地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p>
王允川见他还没坐下，不禁抬起了脑袋，眼神不由自主地向上瞥，当即就向他投去了匪夷所思的目光，进而用手背拍了拍他的大腿一侧，兴致勃勃地再次提醒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坐？”</p>
“哦！是！”王沛琛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边心乱如麻地入座，一边慌里慌张地答应道。</p>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刚才那个狱卒为何会是这般手忙脚乱的样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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