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神通天?”老头长笑,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被羭山这么笑,蚌鱼头颅高昂,卯着气问道:“羭山,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几百年了,你还真以为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就是这些处世未深的娃娃,也不敢作此感想,你居然妄想一步登天?”
登神通天!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个笑话,漫天诸神,怎么会看着凡人登上神位?那些强取豪夺,以雷霆之力欺压其他族群的东西,怎么可能看得了其他种族成神?
纵然这条蚌鱼运气再好,也难逃诸神注视,不然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半神异兽?
蚌鱼身躯摇曳,“我修为大成,又有金身相傍,怎么就不能成神?你将真身藏于药炉,敢说你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羭山内心之想,的确从未和他人提及,就连这条被他救下的蚌鱼,也从未听说过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羭山叹息,“那今天,我就告诉,我羭山,从未有过登神通天之想。”
羭山说的大义凛然,付不归眼神不经意间向着赤霄身上瞟了过去。
没有登神通天之想?那先前那枚通神丹,又如何解释。
这藏在药炉内的所谓真身,又该如何解释?
扑朔迷离,如雾里看花看不出所以,付不归他们站在这里,一时间对羭山的话也难以相信。
蚌鱼哼声,“你这些话,也就能骗骗那些小娃娃,这药炉内你设下这么大个局,筹齐西山所有的灵药,又叫我看守在药炉之中,说你没有那种心思,傻子才信。”
对于羭山登神之想,在蚌鱼心中已成执念,三言两语之间,实在是难以解释。
羭山脸上稍显无奈,“我有没有这种想法,你只消将我真身让出,交予他们便知。”
“交予他们?休想!”
蚌鱼盘踞,将金像遮掩的严实。
“别逼我动手。”
羭山的眼神中带着几许狠色,周身神力如沸水般涌动。
“在这药汤里泡了数百年,我也算是修成半条龙体,比之你那残破身躯,差不了多少,你要动手,那就试试。”
蚌鱼气势汹汹,生着独角的头颅甩动,发出一声嘶吼。
水波荡漾,与羭山周围神力相呼应,竟然毫不逊色。
“奇观……”熊茜看着眼前的一幕,呆楞着呢喃。
付不归却是一脸的无奈,携着绮萝他们一行急速后撤。
一位是西山的羭山神,另一位是已经开始化龙的蚌鱼,不论哪个,都不是他们所能招惹的。
如今他们身处药炉,尚且自身难保,什么奇观逸闻,此刻付不归都没心思去管顾。
只希望这两个存在还记得他们,不要波及于他。
羭山身形先动,大手一挥,一道神力虚空而生,自上而下,如同天雷斩落。
神力降下之时,那条蚌鱼也扭转身形,昂起头颅,背后那龟壳虚涨,如天然屏障一般闪出一道虚影,竟然将神力尽数抵挡了下来。
羭山一击未得,蚌鱼已经显得有些得意。
“羭山,你气数尽了。”
药汤翻滚,波澜涌起,周围药汤为蚌鱼所用,化作浪涛向着羭山的身上拍打。
这浪涛看似柔和,其上所携带的力量却是不容小觑。
光站在一旁,这种滔天之势就已经叫付不归等人咂舌。
轰的一声,第一道浪涛击在羭山身上,发出一阵轰鸣,紧接着,道道波涛接连其上,一连串响声响起,药汤混沌,瞧不出羭山模样。
周围尚未恢复,一道神力已经再度涌动,自羭山身上而起,至蚌鱼身上方而止,蚌鱼身上的龟壳开始发生裂纹,发出吱呀吱呀的破碎之音。
“神力!”熊茜说着,眼神中带着欣喜,如未见过世面的少女,忽然见到了新鲜的物什。
那自然是神力,更叫付不归惊奇的,其实是羭山手中的这些东西。
那只倒不完药汤,却被熊茜轻松摔碎的破碗,和看着不大,其中却另有天地的石锅药炉。
就算付不归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什么寻常宝贝,说不准就是诸神手中,凡品之上的法宝……
可为什么如今他们身处药炉之内,羭山却并未动用法宝的力量?
蚌鱼周身血色弥漫,背上裂痕触目惊心。
鳞片似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挤压而破碎,发出一声声脆响。
此刻它身上唯一完整的,就是那只代表着他开始化龙的龙角。
“我今天不收你性命,离了药炉,你好自为之吧。”羭山抬手,迟疑许久,终归没能下的去杀手。
蚌鱼苦笑,眼神幽怨,“用不着你可怜我!你这真身,今天我要定了!”
蚌鱼周身奇异力量涌动,背上龟壳裂纹更为深邃,鳞片一点点脱离,露出了满是伤口,鲜血淋漓的身子。
虽说在药汤之中,可付不归他们仍旧看到醒目的红色,一点点在蚌鱼周身扩散,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脱离躯体,向着羭山那真身金像中涌入。
“胡闹!”
金光大作,道道金雷坠下,整个药炉内亮如白昼。
那一道道金雷打在蚌鱼身上,每落下一道金雷,蚌鱼的身体便虚弱几分。
恍惚间,付不归仿佛瞧见一道道虚像在蚌鱼身体内扭动,仿佛三魂七魄都被那神雷击中。
雷止、声息。
再瞧那蚌鱼,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悬着。
那蚌鱼转头向着付不归看来,眼神中充满渴求,付不归废了好一阵功夫,才看清了那条蚌鱼竭尽全力,蠕动重复着的口型。
救我……
怜悯之意徒生,付不归眼神纠结,向着羭山看去。
羭山面色微嗔,感受到付不归投来的目光,稍微收敛了怒意。
“羭山神,这蚌鱼也是急于求成,既然他已经开始化龙,不如留它一命。”
付不归斗着胆子,向着羭山请求。
羭山眼神微动,面上诧异,“这种东西,你也想留下?”
下杀手,羭山实在于心不忍,不然就凭刚刚那神雷,就已经能要得了蚌鱼的命,却不想,这蚌鱼非但没有悔改之意,反倒转头向着付不归求助。
仅凭这一点,羭山就有理由将它从世间抹去。
可付不归求情,又实在是叫羭山心生恻隐。
这蚌鱼能化龙,可谓造化不浅,凡世间能有这种机遇的,又能有几个?就这么毁去,确实可惜。
可将这东西留给付不归,付不归能否驾驭?
羭山不知,只能叹气道:“你真打算将它留下?”
付不归点头,“我正是需要它的时候。”
若是说将蚌鱼留下,并无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囚灵玉灵力枯竭,正是需要进补之时,这条蚌鱼有化龙之势,虽是只寻常异兽,只怕也不比狍鸮、天狗这等凶兽神兽差了多少。
如果能将它收服,囚灵玉内流失灵力得以补充,对他前行之路,也是一种助力。
羭山斜眼向着蚌鱼瞧去,那蚌鱼扭转过头,不予直视。
“那就送你了,只是有些事情,我想还是提前跟你说明,这蚌鱼已经有化龙的势头,一定不会甘心跟随于你,要是因为这,发生什么事情,老头我可管不了。”
羭山当下的情况,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等这条蚌鱼真正化了龙,生出双角,成为了镇守一方的神兽,那就是他也不能对付。
“知道,若有不测,我自行承担。”
收留这条蚌鱼,本来就是铤而走险,这条蚌鱼身受重伤,需要到他囚灵玉内修养,他也觊觎蚌鱼身上的力量,补上囚灵玉灵力缺失的这个缺口,那不妨合作一场。
若有朝一日这蚌鱼不想再憋困于囚灵世界,付不归将他放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