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秋被叫到柳容止身前, 大概是见气氛不对,有些紧张地问道:“长公主,您找我有什么事?”
“不用紧张, 你先坐下。”柳容止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 “严州城发生了大骚动, 现在外面一片混乱。无妄恰好不在家, 保险起见,希望你这段时间能与我待在一起, 这样锦衣卫也能集中进行保护。”
“骚动?发生了什么事?”白林秋看起来十分惊讶, “还有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春桃等人离开……”
柳容止叹了口气:“是几个武林人士引发的骚动, 春桃他们担心家里人,我便让他们回家看看。”
白林秋似有所觉,语调微微下沉了一些:“那现在……”
柳容止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如今这里只有我与你二人。不过你放心, 暗中有人保护我们, 你安心待在我身边即可。”
白林秋为愣后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林秋全凭长公主做主。”
柳容止歉疚道:“委屈白姑娘了。”
“怎么会, 长公主对林秋如此上心, 是林秋的福分。”
柳容止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 惋惜道:“以白姑娘的教养与心性, 本不该落得有如此境地。”
白林秋面露微愁, 低眉顺目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长公主过誉了,我乃罪人之女, 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
柳容止看起来颇为赞同:“出生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的一生,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至少你比我勇敢,知道要去改变。”
“长公主……”
白林秋眼中含泪, 面露感动。二人似是聊得颇为投机, 不知不觉日头渐渐偏西。
就在沈丙为二人送来了晚餐时, 白林秋起身含蓄地表达了更衣之急。
“嗯,你去吧。”
看着白林秋出门,做小厮打扮的沈丙低声道:“长公主,您不是说……”
“没事,她会回来的。”柳容止闭着双眼,神情异常平静,“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手,办好我交代的事后就离开吧。”
沈丙微有动容:“长公主,其实您不必亲自实行这件事……”
“我不亲自来做,又让谁来做呢?换成别人或许就不止是一条性命那么简单,更何况也拖不住白严。”
“可您是长公主——”
“啊,我是长公主,也曾以为自己权倾天下,无比尊贵。他人就该为我舍身赴死,以命相搏。”柳容止语调轻缓,仿佛是在说一件十分轻松的事,“可云破其实早就告诉我过,人的性命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如果说我过去还能有一些作为的话,现在也完全有人能够替代我了。我虽有不少遗憾,但已经没有牵挂,这是我必须要了结的最后一件事。”
沈丙听后默然无语,最后只能拱手道:“我会把这些话转告给少主的。”
柳容止终是抬头轻轻瞟了沈丙一眼:“你也是在云破的教导下长大的吗?”
“教主将教中所有孤儿都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我虽非教主亲自教导,但她对教众们的教诲我永不会忘。”
柳容止面露欣羡:“真好啊。”
沈丙不知她所谓的“真好”是指哪一方面,但他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哨声。他对这种哨声十分熟悉,因为天明教就是用这种一般人无法听到的哨子来传递暗号的。
教中只有少数人能彻底听清,譬如沈丁,而他即便是经过了训练也只是能勉强感觉到。
“长公主!”
“你走吧。”
沈丙没有犹豫,立即飞奔出门,旋身飞上屋顶,几个腾挪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太阳已经彻底西沉,由于白日的骚动,知府果断地采取了宵禁措施,只是刚刚入夜,街上便不再有行人。原本热热闹闹的居民区今夜异常安静,除了仍旧亮着的灯火以外,寂静得仿佛无人居住。
白林秋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房间,桌上的饭菜还没动过,柳容止似是在等她。
白林秋望着她目光朦胧的双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殷勤道:“长公主,您行动不便,我来服侍您吃饭吧。”
“那太麻烦白姑娘了。”
“不麻烦的,不过举手之劳。”
柳容止这才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白林秋坐到柳容止身边,一边为她介绍菜品一边为她夹菜:“鱼肉还请小心一些,我尽量把刺剔出来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弄干净。”
“白姑娘费心了。”柳容止说着吃下了一口鱼肉,点头道,“味道不错,你也尝一尝。”
“是。”
两人之间可谓其乐融融,柳容止似有所感,叹道:“如果无妄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如果她不那么恨我,是不是也会像这样孝顺我呢?”
“阿错只是性子别扭而已,她愿意让您住在这里,便是她看重您的象征。”
“白姑娘似乎很了解无妄。”
白林秋微微一笑:“只是阿错脾气耿直,便是别扭也叫人一眼看出端倪罢了。”
柳容止面露担忧:“她这般单纯,倒是容易叫人钻了空子。”
“有长公主您在,没有歹人敢陷害阿错的。”
柳容止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可……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对不对,白姑娘?”
白林秋手中动作微顿,笑道:“长公主何出此言?您不是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吗?您不会有事的。”
“无妄不在,不管有多少人保护我,对你父亲来说都易如反掌。所以我已经让人都撤退了,如今这幢宅邸以及周边在内就只有我们二人。”
白林秋听到此处,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散去。她放下碗筷,语气不在温和柔软,平淡而冷静。
“您为何要留下我呢?”
“毕竟来的是你父亲,我总要让你们父女见上一面。”
“长公主有心了。”
“哪里,白姑娘才是真的有心了。”柳容止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语调缓慢地道,“有孕在身的情况下孤身潜伏到无妄的身边,我真的不知该说你大胆还是该说你真的十分相信无妄。”
“您为何会怀疑我?为何会觉得我都做到了这种地步,却只是为了潜伏?在阿错身边我可没有机会向外传递讯息,你为何觉得我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无所作为?”
“呵,因为你从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为了给白严他们传递消息。”柳容止的目光轻轻落到了白林秋的小腹上,“他人或许会被你的谎言欺骗,但我不会。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最拙劣的模仿,而你想要模仿的对象此刻就在你面前。”
白林秋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脸色也微微发白。
“沈铮一事无成,他一定一直在怪云破没有给他种下先天一炁,对不对?”
白林秋沉默不语,柳容止继续道:“要给孩子种植先天一炁的条件十分苛刻,必须是在孩子出生一刻钟之内,必须要由孩子的父母或者父母的亲兄弟姐妹来执行,且种先天一炁之人必须天罡真气大成……我说的可对?”
白林秋露出了一个冷笑,不再装模作样:“您说的都对,不愧是曾经骗过沈教主的人,看来我还得向您好好取经才是。”
柳容止轻笑出声:“不管你如何取经,恐怕都做不到这些。云破爱我,无妄喜欢的可不是你。”
白林秋的脸色更差了几分:“沈教主确实爱你,可她如今又在哪里?阿错虽不开窍了些,不过她向来心软,只要没有你捣乱,我就不信无法掌控她。”
对于白林秋的自信,柳容止只是轻笑了一声:“所以你如今是为了除去我才给你父亲发送讯号,还是当初来无妄身边便是你父亲的意思?”
对于这个问题,白林秋并未回答,反倒是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柳容止,你如今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指尖一个身形高大,白发白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门来。
“父亲!”
白林秋正要站起身,却突然感觉到背脊被一支硬物顶住了。
“别动,火器可不长眼。”柳容止手中握着一把不过比巴掌大上一些的□□,枪口正对着白林秋的腰部。她警告完白林秋后才转头看向白严,像是重遇老朋友一般寒暄道,“多年不见,白庄主别来无恙?”
白严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对女儿的担忧,哈哈笑道:“我还能不好到哪里去?倒是长公主这番悲惨的模样倒有些像老夫了。”
与柳容止不同,白严从出生起便长了一头白发,因而被人视作妖异之相。
柳容止眉宇间露出一丝厌恶:“只有这个,我一点儿也不想听人这样说。”
白严冷笑道:”这一点我也一样,所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不会以为拿林秋当人质,自己就能逃过一劫吧?”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独自在这等你了。不瞒你说,我从未想过今日能够活下来。”柳容止一手端着□□,另一手轻轻抚摸着轮椅的扶手,“你或许不在乎你女儿,可你女儿腹中的这个孩子可是沈云砚最后的希望了。你不会也不管吧?”
白林秋脸色泛白,白严只是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只要铮儿还在,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可那些孩子,身上没有你的血,不是吗?”柳容止厌恶的神情之中显露出一丝刻意的同情怜悯,“真可怜啊白严,你对沈云砚痴心一片,在他死后仍然这般执着,可结果又怎么样呢?”
白严从容的面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死到临头还那么多话。”
柳容止笑道:“对我这样的废人来说死才是解脱,但我不会死于你之手。宅邸周围都埋下了□□,我的轮椅之下也有几十斤的□□,只要我轻轻动下手指,谁都别想从这间房子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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