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错虽然不愿再等三天之久, 但沈云破的嘱咐又不敢不听。回来之后,她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飞鸽传书去了炎京――她才不管柳容止想不想离开呢, 赶紧让景城来把她接走。
幸亏有胭脂陪她,两人又初尝**, 这三日才等得不算难熬。
“姑姑!”
沈云破嘱咐沈错三日后来山脚的村庄接柳容止,沈错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若非城门开得晚, 她大约要披星戴月过来了。
沈云破站立在村口,身边放着一把藤椅, 柳容止便坐在上面。沈错近了才发现, 柳容止正在沉睡之中。
“咦,她怎么了?”
“你母亲正在恢复,带她回去后让她好好休养一阵,你也别总是惹她。”
沈错噘着嘴, 一脸的不情不愿:“我立即便让人送她入京了,才不会惹她。”
“待她醒了再送不迟,免得路上出什么差错。”
“唔……那姑姑您呢?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云破淡淡一笑:“我应当会在这里待一阵, 这里山好水好,既清净也不枯寂。”
沈错一喜:“真的吗?那无妄在这里陪您。”
沈云破看了一眼胭脂, 笑道:“你俩偶尔来看看我便是了,可别一直打扰我。再说, 你不是要帮朝廷绘制地图吗?总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安逸地待着。”
“我那是为了寻您。”
“这不是寻着了吗?多出去走走也好,你还年轻。”沈云破笑着眺望山头,“我若是住腻了换地方, 会知会你的。”
沈错虽然眷恋沈云破, 不过她年少时也没少走南闯北, 并非是个离不开姑姑的小孩。她只是怕沈云破又不告而别, 寻不到她的下落。
“好吧,那我今日便先带母亲回去……她何时会醒?”
“少则一日,多则三五天。”
沈云破低头看了一眼柳容止――长公主曾经多穿华服,艳丽娇美如富丽的牡丹,此时却是一身素色,沉睡的面容祥和安逸,她将手伸到柳容止的脸旁,指尖离她的脸颊便只有寸许之距,最后却还是收回了手。
沈错难以置信地发现,沈云破的指尖竟然在微微发抖。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武功高强如姑姑会有手抖的一天。
姑姑就那么喜欢她母亲那样的坏女人吗?
沈错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她这个当女儿的都不喜欢这个母亲,柳容止又哪里值得她谪仙般的姑姑去爱?
“姑姑,您……既然舍不得,为何不留我母亲下来呢?”
沈错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姑,挣扎良久还是问出了口。
虽然她真的非常讨厌柳容止,但也看出来姑姑是真的很喜欢――或者说很爱柳容止,为了姑姑她愿意减少一些对柳容止的敌意。
沈云破面色微动,看向沈错的眼睛,似乎有一丝惊讶。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可是……您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把她救回来……”
姑姑为母亲做了那么多事,母亲该当牛做马偿还姑姑才对,就这么放她回去享福,实在是便宜她了。
沈云破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样就好。”
沈云破面色云淡风轻,沈错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一丝落寞。
“姑――”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惊觉自己竟然在帮柳容止说话――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姑姑,但这肯定正中柳容止下怀,急忙改了口。
“那姑姑,我就先带母亲回去,改日再来看望您。”
沈云破点了点头:“你这改日可别明日便来,先照顾好你母亲。”
短短几句话,姑姑便嘱咐了她好几遍照顾好母亲,好像生怕她欺负了柳容止似的。
“……侄儿晓得了。”
沈错哼哼唧唧地抱柳容止上了马车,一路上嘀嘀咕咕,碎碎念抱怨。胭脂听得好笑却不出声回应她,沈错自个儿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胭脂,你说姑姑为何不留下我母亲?”
“沈掌柜希望沈教主留下长公主吗?”
“怎么会?我巴不得母亲离姑姑远一些。”
“那您为何如此纠结?”
沈错凝着眉:“因为姑姑看起来舍不得我母亲……我不希望她不开心。”
“如果长公主留下来沈教主就能开心,我想她也不会送走长公主了。”
沈错一想也对,柳容止是个坏女人,姑姑喜欢她肯定也很矛盾。她想着瞥了沉睡中的柳容止一眼,气道:“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千方百计撩拨我姑姑,我姑姑哪里会喜欢她?我终于明白那些正道人士为何那么怕年轻弟子爱上妖女了,真的是个祸害!”
胭脂抿着唇不敢笑,只拉着沈错的手安慰道:“长公主如今受了诸多苦,我看也算扯平了。沈教主既然嘱咐咱们好好照料她,咱们就不能怠慢了她,她毕竟是您母亲。”
“也是,我与她计较什么?便是如此了我姑姑还是不愿意和她一块儿。”沈错被胭脂一捧,顿时烦恼尽消,伸手将她搂到怀中,开心道,“咱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这叫恶人终有恶报,天道好轮回,快哉快哉!”
胭脂暗暗摇了摇头――沈错能开怀起来固然很好,只不知长公主醒来又是如何光景。长公主对沈教主的感情自不必说,沈教主看起来虽总不在意长公主,实则也是爱她至极。如今长公主明面上已经薨逝,两人却还是不能厮守,着实可惜可叹。
私心上,她希望两人能够解开心结,沈掌柜一定也是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可心中对长公主芥蒂未消,故而才会这般纠结矛盾。
柳容止是在第三日清晨醒来的,与沈云破的记忆停留在她睡去的那一刻,而过往回忆已然纷至沓来。
一切恍如一场大梦。
“殿下,您醒啦!”
“姑姑!姑姑,您真的醒了!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不是早就说她没事了吗?就你瞎紧张。”
几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可是没有一个是她期望听到的。
“云破……”柳容止没有忘记沈云破要将她送走的打算,却依然怀抱一丝希冀,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云破呢?无妄,你姑姑呢?”
屋内除了柳容止以外还有沈错、胭脂与景城。景城得知柳容止还活着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从炎京赶来,已经侍奉她两日了。
“我姑姑不在这儿,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景城连忙将沈错挤到一边,握住柳容止的手道:“姑姑,我是景城,您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我带了太医,马上便让他为您诊治可好?”
沈错冷哼了一声:“我姑姑的医术是你那些太医比得上的吗?她现在可比先前好多了,我看再过不久就能活蹦乱跳的。”
“你能不能少说一句?”
景城这两天没少受沈错的气,见她现在还要气柳容止,心底直骂她没良心。
沈错与景城从来没看对眼过,唯一的共同点大概便是整日“姑姑姑姑”了。
“怎么,我又没胡说。本来就是,我姑姑把你姑姑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你们得好好谢谢我们才对!”
这个不孝女,景城都懒得说她了。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亲自去感谢一下沈教主吧。”
柳容止一醒来就找沈云破,景城自然希望帮姑姑达成这个心愿。
“你想得倒美。”
沈错才不上当。
柳容止在听到沈错说沈云破不在时,心中希望便已破灭,此时只是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
“景城,算了。”
“可是姑姑――”
“算了,”柳容止放开景城的手,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就这样吧。”
景城连忙扶住柳容止的身体,让她靠在床头:“……那您与我一同回炎京吗?”
柳容止依然目不视物,双眼朦胧地不知望着何处:“你先将如今的情况说与我听一听吧。”
景城老老实实将这半年来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当初大军埋伏在船只预计沉没之处,斥候沿岸追踪船只,发现船只中途莫名起火,最后全都付之一炬。
大军在江中打捞、两岸搜寻半月有余,只捞到一些残破的尸首,这种情况之下,柳容止无论如何都没有存活的可能。
“既然长公主已经薨逝,那我便不该再回炎京。”
“姑姑,父皇定然会安排妥当的!”
柳容止摇了摇头:“不,我已不是长公主,不该再享受那些荣华富贵。”
“怎么会……”
“而且,我也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那您有何打算?”
柳容止垂下眼来,浓密的睫羽遮掩了双目。
“我会与青灯古卷作伴,赎我前半生留下的罪孽。”
“您、您想要出家?”
“我以前就与你说过,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念头。”
景城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转念一想,反正姑姑也已不能光明正大回炎京,如此倒也不失为好好安置她的方法。
“那我立即叫人去护国寺安排。”
“不,去护国寺定然还是一堆人侍奉我。你让人在扬州城外修个孤庙便好,我要一个人,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啊?”
景城没想到柳容止竟要做到这种地步,惊讶得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劝。沈错抱着手,盯着柳容止的脸若有所思。
“姑姑,您这样如何照顾自己啊?”
景城好一会儿才记起要劝,柳容止却只是平淡地道:“我有手有脚,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
“哼,我看她是没吃过苦,你便按她说的做,我看她这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长公主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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