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从康熙南巡到回京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里, 京中风向一下子便转了。

　　从前康熙看着太子哪哪儿都好的时候，经常会有地方官员呈上拍康熙马屁和赞扬太子的折子，而今索额图和太子栽了跟头后, 康熙的案头摆得又是弹劾索额图的折子。

　　得?，当皇帝就是有?个好处, 哪怕他只是透了点儿风出来，底下那些人也会顺风而动, 想办法让皇上每件事做得师出有名。

　　索额图盼着自己早早归?好叫太子上位的心思是一天两天了, 对于太子一党的那些心思和小算盘，康熙心里头?儿清。

　　若?个念头只是?心中想象也就罢了，可如今索额图已经是只是盼着了, 而是实施了少行动，只过自觉筹划足尚未动。

　　康熙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会会跟索额图一样, 也盼着自己能够早早?了, 好把大位让给了他……

　　康熙瞬?否定了自己?个念头，胤礽是他一带大的孩子，是会?般无君无父的。?一切都是索额图好，只顾着自己那点儿私利, 把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 教唆天家父子和。

　　管怎么?, 索额图是能留了。

　　再留他下?，他和太子反目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知道，若是他真的下狠处置了索额图, 太子会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康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梁九功换上来的新茶一饮而尽。

　　魏珠从殿外走进来，似乎有什么很叫他为难的话要?。

　　康熙看了魏珠一眼, 示意有话快讲。

　　正好他看折子看得有些累了，需要换换心情。

　　魏珠道：“万岁，白答应过来了，?是带来了亲做的冰糖核桃和豆沙苹果，想给万岁尝尝。”

　　白答应是康熙?次?江南时候带回来的，刚刚入宫的七八岁的年轻姑娘，难免有些知天高地厚，见万岁宠着自己，就觉得自己特殊，跟旁人同。

　　满宫里的娘娘们都没有?个时辰过来送点心的，就她能耐，?时候跑过来。

　　她的请见对于魏珠几个来?反而是难事。

　　?报吧，毕竟白答应正当宠，没准儿哪天就给万岁吹个枕边风，皇上要哄?美人开心，他们几个自然是头一个要遭殃的。

　　?报了吧，基本上是无用功，大概率是见上的，如果惹得万岁心烦便更是得偿失了。

　　康熙?时才想起来，昨晚召白答应侍寝的时候，白答应清唱了一首《采莲曲》，康熙觉得错，捧场?明儿再唱给朕听。

　　他当时过是随口一?，没想到白氏竟然还当真了。

　　白答应的歌珊退?两道点心一样，甜腻腻的，?夜?床畔增添几分情调正好，大白天的刚用了早膳，康熙自然便有些吃下了。

　　果其然，魏珠接下来便听万岁道：“叫她回?罢，朕?会子没空见她。”

　　魏珠应了下来，转身?给白答应回话。

　　康熙又批了驻外的一二品大员上的几封请安折子后，觉得实?有些乏了，想再案牍劳形，?又想召嫔妃过来消遣。

　　他想起前儿听定嫔?过，二阿哥交了升平署一个新剧本过?，?是之前?《桃花扇》的孔尚任作的，正?排演中。

　　康熙转头对着梁九功问道：“朕记着……今儿仿佛是初？”

　　“是。”梁九功应道，“万岁圣明，今儿正是初。”

　　刚把白答应劝回宫的魏珠进殿来，一听梁九功?话便乐了。

　　今天是初几就是初几，?是谁都改变了的事实，皇上?今天是初怎么也成圣明了？

　　梁大总管?拍马屁的功夫可真是逐年增长啊！

　　康熙“嗯”了一桑骸敖穸曲耸堑搅死息E二和老五他们进宫请安的日子？”

　　知是是听到了魏珠内心的吐槽，梁九功?次只应了句“正是”，并没有再夸赞康熙圣明。

　　康熙起身：“走，?宁寿宫看看。”

　　今日的宁寿宫依然热闹。

　　殷陶捧着话本儿对太后道：“前儿孔尚任?了新的话本儿，孙儿已经叫升平署排演了，到时候就?宁寿宫演给皇祖母看。”

　　太后还记得孔尚任呢，她点了点头，对殷陶道：“那孔先生本子?得可真是错，我记得那出李香君就很好看，跟一般的宫戏可大一样。”

　　太后对于孔尚任的新戏还蛮期待的，今春里升平署排的新戏都大好看，虽然几出戏文都有同，但是来来回回就那点才子佳人的事儿，把角色掉个个儿套进?也完违和的那，没什么新意，满满都是套路。

　　五爷坐?一旁捧着茶盏对着殷陶轻轻举了举。

　　殷陶回京之后，五爷曾经专??拜访过他，话里话外都是他们明明是最好的兄弟，二弟出京?告诉他。

　　其实五爷是听?了殷陶为了四爷出京?曲阜的事大舒坦，但是如果?样?了显得他有些酸，便避重就轻地?般?了。

　　殷陶为了安抚五爷，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并对他解释了一番。

　　?次出京也光是为了帮四爷，更重要的是为了国家收债。其实光是为了四哥，?白了，哪怕今天收债的是太子、哥、五哥、七哥、哥和弟，只要是直郡王和八哥，他也一样会帮忙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虽然咸鱼，他想掺和太多的党争，但还是盼着国家和百姓越来越好的。

　　因为?次事情比较着急，所以没有跟五哥辞行，还望五哥要见怪。

　　五爷听了以后决定原谅二弟了。

　　毕竟二弟对四哥也没有太特殊，他过是想帮皇阿玛收债，主要还是对皇阿玛的孝敬之心。

　　二弟对自己一向真诚，是从来会?谎的。二弟他自己也?了，?次出京也是单单为了四哥，主要还是为了国事。

　　况且马齐还是二弟岳父呢，马齐都被收债?事儿难为成那样子了，二弟?个女婿总好?一旁干看着，什么也做。

　　康熙来到宁寿宫后，听?升平署那边准备五天后过来宁寿宫排戏，也?了要过来看。

　　殷陶自然举双欢迎。

　　就算康熙来，殷陶也要想办法把他叫过来，如此一来，倒省了再?费一番功夫找康熙过来看戏的事情。

　　康熙也听??戏是专?为了给户部收债造势用的，光邀请了皇子们过来，还邀请了宗亲和几位素来倚重的议政大臣。

　　知道?本子是殷陶打底的人并多，除了康熙、四爷就只有五爷了。

　　如殷陶所料，?出名为《升平调》的戏文果然甚得康熙喜欢。

　　剧中皇帝深情似海，同皇后之?的深厚情谊令人动容。皇帝英明神武，气度凡，开创了一个新的盛世?，就连生下的皇子们也都互扶持，兄友弟恭，似他的儿子们打作一团。

　　康熙觉得?出戏实?是对极了他的胃口，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五爷坐?一旁，感动得热泪盈眶，?出戏一定是二弟念着他，特意嘱咐了孔尚任?的，剧中的二皇子就是活脱脱的他五爷本人。

　　真是没想到，原来他?二弟心中形象?般美好善良，看得他都有些脸红心热。

　　光是康熙和五爷，太子、爷、七爷、八爷等人也都看住了，各自带入了角色，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就连看戏时候一向话多的直郡王都闭了嘴，再没提出什么异议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戏台子上，只有一个人例外。

　　马齐时时注意观察康熙脸色，发了康熙对二阿哥很是肯定。

　　二阿哥坐?太后旁边讲戏，离着太后和康熙的作为也近，康熙时时跟二阿哥?上几句，光是对一对欣赏的儿子的亲近，更多的是对二阿哥的肯定。

　　马齐觉得二阿哥是潜力股，更加坚定了想要投资二阿哥的念头。

　　康熙对于?场戏文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肯定，光进行了口头赞扬，还挥墨?了一则短短的影评。

　　孔尚任过来谢恩，颤抖着接过影评，准备?就回家裱起来。

　　二爷果然厉害，他?能叫自己风光回京，?才过一个月时?便做到了，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的《桃花扇》花了个月功夫火遍了京城，?次的《升平调》殷陶希望更快、传播更广一些。

　　殷陶找托合齐雇佣了水军帮忙传播，顺便还请看过戏的五爷、七爷等自来水?酒楼、茶肆等地广泛传播。

　　?次活动经费由康熙和户部有情赞助，殷陶?出戏也是为了传播是赚钱，所以演出光有高端场，也有低端场，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看的戏园子能演出，很多小戏班也都?第一时?拿到了版权和剧本，可以随意出演。

　　?部结合时事又颇有家国情怀的戏剧很快就火遍了京城，甚至隐隐有了火遍几个临省的趋势。

　　百姓们也都听?了皇上收债的事情，甚至开始联系时事思考了起来。

　　戏文中的王公贵族都是为了建设国家主动捐款，令人佩服。可听?京城那些官员们自己借了国家的钱，户部都开始催债了，他们还是打算还债——比如，郭络罗某某，瓜尔佳某某，钮祜禄某某某。

　　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外，孔尚任还?文中?了个小皇子。

　　?位小皇子有一副侠义心肠，扶危济困，能力超凡，更重要的是有一张倾倒众生的脸，所有女人和男人都为了他疯狂。

　　四素来自我感觉很是良好，看完整出戏后，认为孔尚任是以他为原型?得?一出戏。

　　四福晋也抽空看了戏，觉得四?个想法很是匪夷所思。

　　四是有扶危济困，还是能力超凡？借个债都要靠着额娘和兄长们补贴?还的人，跟?两个词语有什么沾边？

　　虽然四长得很是错，但四福晋由心生，一丁点儿也没看出四的脸好到哪里?，如果?个小皇子有细节描?脸很大的话，四福晋倒是能代入四看进?。

　　面对四福晋的屑，四也回以高冷的眼神。

　　他觉得福晋就是?嫉妒自己，嫉妒自己的才能，嫉妒自己的名桑刀首约旱氖芑队

　　跟福晋谈拢?事，舒舒觉罗氏怀着身孕没看那戏，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四便像剧中小皇子一样拿了折扇出?逛逛，?琉璃厂淘点儿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谁知就是?么巧，四逛着逛着，便?一家古董店里碰上了最近风很大的孔尚任。

　　因为得了皇帝肯定的缘故，孔尚任?会子又恢复了几年前的风光，或者?是跟以前比更加风光了。

　　店老板见?两个同时进店忙笑着迎上来一番恭维，今儿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光孔先生过来了，就连四爷也赏光降临。

　　四跟殷陶一样，他行为比较夸张，做事也比较高调，腰上还系着一条若隐若的黄带子。

　　孔尚任一看四爷?番做派，长得又和二爷有那么点儿像，便也大概猜测出?位爷的身份了。

　　四拉着孔尚任坐下来聊天，顺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先生《升平调》中，那个年纪最小的皇子可有原型？”

　　孔尚任对着四笑笑：“四爷当真英明，连您也看出来那是二爷了？”

　　??明他人物塑造的很成功啊！

　　四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是谁？”

　　孔尚任稍稍抬高了自己方才压低的梢簦骸笆洽E二爷啊！”

　　四的脸瞬?黑了下来。

　　= =

　　四和四爷?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也算难兄难弟，就?四受到重大打击的同时，跟前些时日比顺风顺水的四爷过得也有些顺了。

　　所有宗亲贵戚当中，太子才是欠银子最多的那一个，同时也是还款最慢最配合的那一个。

　　四爷也算是太子的人，太子对四爷素来错，四爷也一向敬重太子，但公是公，私是私，四爷分得清楚，?日过来毓庆宫中，为得也是想跟太子好好谈谈。

　　四爷是从户部冒着大太阳一路骑马进宫的，此时头上戴着帽子，热得有些冒烟，进了毓庆宫后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掉进了福窝。

　　太子今日殿内燃的正是殷陶之前送的那百合香。

　　殷陶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一批早早燃尽了，今年年初随着皇阿玛?江南时候，太子又着人采购了一批带了回来。

　　四爷?上来什么味道，但就是觉得好闻。

　　还有?道名为“金风玉露”的茶水，入口清甜，回味甘醇，是难得的上上之品。

　　如今过四月下旬，太子?里便已经用上了冰，还有专人推着风扇给太子送冷气纳凉。

　　更兼?满室的富丽堂皇，比起皇阿玛的居所也遑多让，就连?椅子的坐垫都是今年新上的极品苏绣，比乾清宫里更是柔软舒适。

　　早些年时候，朝廷并似如今宽裕，内务府头也紧，老爷子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好把最好的统统供应给太子。

　　太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金娇玉贵地养大，气质也和他们?些普通皇子迥然同，虽然并非刻意，但?举投足之?总会带上一高高?上的疏离气质。

　　四爷突然对直郡王一直叫嚣的?法产生了共鸣——太子才是老爷子心尖上的宠儿，老爷子恨能把天下最好的东?都捧到太子跟前。

　　四爷报复性地一连喝了整整两大碗茶，又用了两片香瓜，?才缓缓对太子?明来意。

　　四爷倒也没有?太子?边绕太多弯子，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虚着翘着拐弯抹角反而叫人觉得态度够真诚，容易滋生反感。

　　况且收债的摊子铺得?般的大，四爷信，依着太子的性子，必然会像他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般对于此事知之甚少。

　　太子听了四爷?话似乎并意外，就连脸上神情都没有任何转变，对着四爷依然笑得和煦。

　　“真没想到，?次收债，皇阿玛倒是动真格的了。?几日孤?宫里，听了少也看了少，论起?办事的能力，老大比起你来又差得远了。咱们兄弟一场，?些年来一直处得错，孤也瞒你了，毓庆宫?边银钱上近来的确是有些紧，但既然老四你难得开一会口，孤会多想想法子，尽量把?笔款子还上便是。”

　　他借得钱实?是个小数目，但并是用?了自己身上，更多的是用?了自己人身上。

　　要那些钱只是借来使?自己身上也就算了，偏生大都?他的掌控之内，一时更是难把钱给还起来。

　　况且他能用到的钱的地方，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多上太多，如今索额图已被皇阿玛打压至此，他更是可能和和气气地把钱给皇阿玛还回来。

　　即便要还，他也只能还了自己账面上的一部分，听老四的意思，他光是想着叫自己还钱，甚至希望自己领头压着自己下人还债……

　　那等于是自毁基石，?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溃于一旦，他自是会甘心的。

　　老四是他，一向独善其身，尚未自成党派，自然能体会到他的难处。

　　也许皇阿玛找了老四收债，就是看中了他?眼睛里揉沙子的性子，和会受任何人牵制的能耐。

　　平心而论，他的确做到?一点。

　　即便太子态度再好，?得再是好听，四爷也从?次对话当中认清一个实——太子愿意还钱，至少愿意还太多的钱。

　　面对着?样的太子，四爷也没有法子。

　　走出毓庆宫时，四爷还?想着今天和太子过招之事。

　　四爷一直觉得，比老大的利己和老八的算计，太子算是一个错的兄长，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之前受了索额图等人的影响和小人蒙蔽，又因着皇阿玛的一些举动缺乏安感，才会有之前那些合理的举动。

　　但?四爷发，太子虽然人的确错，但是?很多时候，还是会把个人和团体的利益为先，大局观念并没有那么强。

　　太子是一个好的小团体的领导者，如果将来上位，会处处以自己派系和追随者的利益为先，而是把百姓利益放?第一位，?四爷眼里，?样的太子应该是一个好皇帝。

　　四爷便卯足了劲儿跟太子干上了，准备对太子一党精准下，收回欠着的银子。

　　毓庆宫里年初又换了一批人，?次四爷和太子的谈话也很快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叹了口气，把四爷宣了过来，给他画了条线——要对太子太过穷追猛打，只要太子肯还上分之一便收罢，要太为难于他。

　　即便康熙肯定了四爷最近的工作和干劲儿，但皇阿玛?幅对太子纵容到底的态度，分明就跟太子的“人情至上”理论如出一辙，甚至叫四爷觉得更加难受。

　　毕竟皇阿玛是天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才真是关乎天下苍生，如此明晃晃的偏心太子，又怎能真正服众？

　　四爷只觉得像有棉花卡?嗓子里一般，从上到下堵得厉害。

　　既然康熙都愿意替太子把事情担下来，四爷也没什么好?的，又陪聊了几句话便告退出来。

　　此时正值辰时二刻，阳光正好。四爷抬头，看日光倾城而下，照?宫城的琉璃瓦上，熠熠生光。

　　正因为那琉璃瓦是乾清宫中最高的所?，所以没有任何的东?可以阻挡住它独享阳光。

　　四爷突然有些豁然开朗。

　　他为什么要总想要把希望寄托到皇阿玛和太子身上？

　　同为皇子，谁也比谁差些什么，直郡王可以剑指储位，他又为何可？

　　殷陶看着四爷独身一人慢悠悠地走?宫道上，从远处快步迎了上来，笑着唤了四爷一伞八母纭薄

　　太后想看《升平调》的原本戏文，殷陶便取了话本儿给太后送了过来，正要出宫之时恰巧碰上了四哥。

　　四爷看着殷陶的笑容立马高兴了起来，即便皇阿玛偏心，老大阴阳怪气，太子只顾着自己的当前利益愿配合……但?也没有关系，至少他还有二弟。

　　二弟和太子等人同，他虽然并喜欢多言旁人是非，但四爷觉得，二骨子里跟他一样，同样是黑白分明，见得那些义之事。

　　若是他能一朝上位，哪怕老八等人愿配合于他也无妨，只有二弟和弟的支持和陪伴，定能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殷陶走了过来和四爷并肩走?宫道上。

　　四哥明明还是那个四哥，但就是感觉和前几日又大有同了。

　　前几日的四爷有些闷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束缚?身上，动一动都很是艰难。

　　过短短的几天里，仿佛有什么东?已被打破，四爷也完挣脱了那副枷锁，整个人变得明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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