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岳越接近终点,眉头就就皱得越紧。
虽然是在地底,但他的神识扫描,却是对地面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早就在意料之中,但是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
走得越近,也就越是确定。
芳草萋萋,斜风微雨。
沧澜山的后山,一片静谧。
这条密道的尽头,果然是此处!风子岳的面色一紧,脸上已经是露出了苦笑之色。
武圣的静室!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风子岳还是不由苦笑。
“风公子,既然来此,何不从早些进来,再喝上一杯茶呢?”
武圣的声音,淡淡地从头顶之上传了过来,尽管使用了无影魔核,还是无法躲开他的耳目。
风子岳坦然一笑,伸手一推,密道顶端的木板被他推开,武圣正端坐蒲团之上,对着他微笑。
密道开口的位置,正是风子岳以前来时所坐之处。
他推开秘门,端坐其上,面前是一盏清茶,除了卜天义不在身边,倒是跟平日来拜见武圣之时,一模一样。
武圣的表情,也依然是淡然如昔。
似乎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生。
不过,他对风子岳的称呼,也同样改回了从前,不再称呼他为新武圣,而是又回到了风公子这个生疏的称呼。
“我早就料到,那两个废物奈何你不得,就像是当初你杀完龙魔,我麾下的魔使,竟然都奈何不了你们重伤的父子一样……”
武圣微笑摇头,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风子岳的目光瞬间变冷,他死死地瞪着武圣,“我爹怎么样了?”
“他很好,你不必担心……”
武圣淡然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风子岳与风不凡的父子关系,不知道武圣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不过——这必将成为风子岳的一大软肋,风不凡落在武圣手中,他一定是束手束脚。
所以无论他现在怎么愤怒,也必须耐下性子,听武圣想说什么。
“也多亏梦凰援手,若不是她,只怕我们父子俩,那时候就凶多吉少了……”
当时斩杀龙魔,他们俩都身受重伤,风子岳甚至被逼得不得不用废人剑法迎敌,但那黑衣人对付的目标是风不凡,他实在难以遮拦。
要不是梦凰突然出现,只怕风不凡至少是凶多吉少。
武圣摇了摇头,“你那套剑法,也是很了不得啊……居然不需动用一丝真气,就能阻挡一位先天高手,与你相比,我这些手下,也全都成了酒囊饭袋。”
风子岳的实力,实在也是出乎武圣的意料之外。
这个天武试炼通关的天武传人,果然是大不相同,在先天至元果和五色先天石的帮助之下,居然是一举突破到了先天第四重,在万千妖魔之中,斩杀龙魔,让武圣安排的暗子,都没派上什么用场。
重伤之余,还能打退自己手下实力最强的魔使。
“废话少说,我一直不明白,武圣大人所求,到底是什么?”
风子岳冷笑一声,他没有心思再跟武圣绕圈子,直接就开口询问。
武圣到底要干什么?
他早就是沧澜圣山之主,可以说应有尽有,修为已至先天第七重,虽然在这天武大6上称不上第一,但也绝对是绝顶高手,在沧澜圣山上有清心白雾的守护,更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
那他所求为何?
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父子二人?
“好!风公子果然爽快!”
武圣轻轻地拍了拍手,笑容凝固在脸上。
“若是别人,处于风公子这样的境地,一定不敢这样问我……因为他们知道,我开出的条件,他们未必能做得到……”
武圣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风子岳,“风公子似乎是很有自信。”
风子岳皱着眉头,耐心听他的唠叨。
“风公子你早就知道,我二十年前为魔气侵袭,要靠清圣白苍耳果压制,才能维持现状……”
武圣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这魔气侵袭,对他的伤害确实是极大。
他所求的,其实很简单。
就是要彻底根除这魔气侵袭的痛苦!
清圣白苍耳果,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就算压制几年,也还是不能完全驱除魔气;这也让他的修为,几十年间不能再进一步,始终停留在先天第七重。
“我遍阅典籍,终于是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治好这魔气侵袭!”
“换血之法!”
风子岳愣了一愣,“什么叫做换血之法?”
沧澜山的秘传医术,他自然是没有听过,不过顾名思义,似乎不是什么正常的手法。
“很简单……”武圣的脸上,露出一种狰狞的笑容。
所谓换血之法,就是将自己体内被魔气侵袭的坏血放出,换上健康的血液,这才能够完全治本。
“完全换上健康的血液?”风子岳的目光冷厉如刀,“武圣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的血?”
他曾经猜测过无数的原因,却没有料到,武圣的目的,竟然是他的血。
武圣点了点头,“没错,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的血,才最是合用!”
沧澜山秘传典籍之中,自然也有选择合适血液的条件,关键一点,是需要这健康血液的主人,自身能够压制这魔气的侵袭——这种情况,要么是比武圣更强的高手,要么,就是像风子岳这样的特殊情况。
比武圣更强高手的血液,他自然没有办法去猎取。
事实上,在天武大6上,明面上能够压倒武圣的,也不过只有龙布阳和楚狂人两个,这两个人他却全然不是对手——何况这种事情,他也不便于动用沧澜山的力量,只好使用秘密培养的人,那想要围杀比他更强的高手,几乎是没有指望。
而风子岳的出现,却是给了他一线希望。
“要多少血?”
风子岳面色苍白,心中却是在盘算下一步的行动,如今父亲风不凡落在他的手里,他投鼠忌器,不便翻脸,而且就算真动起手来,虽然自己有种种杀手锏和压箱底的绝招,但武圣毕竟是先天七重的高手,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武圣哈哈大笑,“风公子不必担心,虽然是换血之法,不过你我二人之血,不能相容,还得加上我血亲之血调和,所以你们两人,只需各取身上一半的血液就足够了,以我沧澜山秘药守护,绝不会伤及性命!只需补养几日,自然又能恢复如初!”
血亲的血?
风子岳愣了一愣,脸上隐现怒容。
所谓血亲,武圣唯一的血亲就是他的女儿梦凰——这么说来,二十年前他已经在计划此事,之所以一百几十岁的人,还要娶妻生女,目标不过是为了留下一脉血亲,就为了今日换血之用。
“风公子何必要生气?梦凰我养她到现在,自小娇生惯养,什么好处没享受过,今日我这做爹的借她半身血,又不是要她的命,天经地义——”
“——至于风公子你,其实老夫也是仁至义尽,你要的清圣白苍耳果,我已经双手奉上,只要你助老夫完成换血,驱除魔气,这沧澜山的基业,照样还是传给了你,你爹,我自然也是不会伤他一根毫毛——你所要做的,不过就是舍弃半身血液,难道还舍不得么?”
武圣的声音之中,充满魅惑之意。
风子岳当然不在意什么沧澜山的基业,不过他父亲风不凡,他却是不能不管。想到此处,风子岳冷哼一声,“武圣所说,既然如此简单,何必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当初直接提出,在下也未必不允!”
如果拿清圣白苍耳果作为条件,武圣开诚布公,如果取一般的血确实对身体没什么不可恢复的伤害的话,这件事未必没得商量。
武圣偏偏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之前大概是想让自己对付龙魔,两败俱伤之后刚好趁机下手,没想到自己胜过龙魔,养好伤势才回来见他,令他无隙可趁。
后来这圣泉沐浴之时,他又想派人用毒,偏偏又被自己侥幸看破,最后却是拿风子岳父亲的性命,来威胁他就范。
这一通纠结,实在是让人费解。
“交浅忌言深,”武圣淡淡一笑,“我与风公子毕竟也不过初遇,风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也不知道,这换血之事,兹事体大,老夫也不敢怠慢,所以免不得用了些手段,倒是要请风公子见谅!”
风子岳眉头一皱,武圣所说,强词夺理,真是一派阴暗的逻辑,不过他如今也不能强项,只是冷笑不已。
“既然如此,我答应了你,就请武圣将我爹放出来,我们就早日行此换血之法吧!”
风子岳也懒得跟他啰嗦,不就是要半身血液么?
只要父亲安全,就舍了这半身血液给他,又值得什么?
“风公子见谅,为了安全起见,我看还是等我们这换血完成之后,再与令尊见面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是么?”
武圣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风子岳恨不得给他一个巴掌,不过此时对方占着上风,也只好咬牙苦忍。
“好,既然如此,就请武圣尽快安排换血之法吧!这沧澜山上,我可是一天都不想耽搁了!”
听得此言,武圣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带着狂妄与兴奋。
※※※
一日之后,风子岳在武圣静室地下的密室之中,静静地坐在榻上,等着武圣来取血的时候。
武圣的意思,也正是趁着这三日圣泉沐浴之中,将这换血之法做完,这样的话,他再出去的时候,沧澜山众人也不会有所怀疑。
不过风子岳之所以愿意接下这武圣传承,也无非是为了想要寻找父亲的踪迹,如今既然风不凡的下落已经知晓,他也没什么兴趣。
何况看武圣该如此行径,之后肯定也不会甘心放权,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早日离去。
这话他也没去跟武圣说,反正换血之法之后,带着父亲风不凡扬长而去,此后沧澜山之事,再与自己无关,顶多再去一次镇魔石碑,看看如何封印就是。
他主意已定,这一天都是气定神闲,反显得武圣有些耐不住性子。
毕竟谋划多年的计划终于要实现了,武圣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整日里红光满面,笑容可掬。
上午的时候,他已经去把梦凰叫来,此时他们正在静室之中对话,风子岳倒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爹!你今天叫女儿来,又有什么好事?”
梦凰看来对武圣的感情,还是不错,沧澜山中,能够跟武圣这么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那日因为龙魔之事,梦凰被武圣骂了一顿之后,两父女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如今父亲主动召唤,梦凰其实也甚为高兴。
只听武圣笑道:“乖女儿,爹养育你十几年,是不是算对你有大恩?”
梦凰愣了一愣,“那是自然!父母之恩,恩深如海!”
这是任何一个子女的标准答案,父母的生养之恩,实在是一生都难以报答,恩深如海,一点都不夸张。
武圣哈哈大笑,“乖女儿果然孝顺,那若是爹爹要女儿帮一个忙,不知你肯不肯答应呢?”
“爹你要差遣女儿去做什么,女儿自然是万死不辞!”
“好好!”武圣大笑一声,就听上面咕咚一声,却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旋即传来梦凰惊慌之声,“爹——你这是做什么?”
“爹身中魔气侵袭,无法痊愈,只有靠女儿你身上的血,才能获救——现在只要你半死,不要你万死,你刚才所说,总不是哄你爹的吧!”
武圣哈哈一笑,一脚踢开静室底下密室的大门,夹着梦凰一跃而下,落在了风子岳的面前。
“是你!”
梦凰看到风子岳,大吃一惊,“你——你不是应该在圣泉么,怎么也会在此?”
“他也和你一样,是爹爹换血所需!”
武圣伸手一抛,将梦凰丢到了风子岳的身边,伸手一招,却是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柄银亮小刀,脸上狞笑不止。
“谋划二十年,终于能有今日!呵呵,今日就是我武圣,脱胎换骨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