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天河望向这兄妹俩,雪儿平素是最怕自己的,只要自己眼睛一瞪,这孙女儿不是慌不择路逃走,就是当场哭了出来。如今却见她全身瑟缩抖,不敢望向自己,但仍是倔强地护在哥哥身前,不肯后退一步。
兄妹情深,风天河露出一丝笑容,抖了抖白胡子,尽可能柔声道:“雪儿莫要胡闹,你哥哥犯了错,这才要罚,你跟他去,岂不是拖累了他?”
“不要!”雪儿对这个爷爷还是害怕非常,但依旧不肯松手,摇头不止,“若不是雪儿嘴馋,听信了祥表哥的话,跟他们去了林子,哥哥也就不会犯错,是雪儿有错在先,要罚,一定要先罚我!”
风天河身为一家之主,却对这小儿女一筹莫展,正要再开口解释,却听风子岳朗然道:“好,雪儿,哥哥就带你去!”
风子岳抬起头来,“爷爷,我愿接受此次惩罚,到后山禁林面壁三月,也会带同妹妹一起,保得她的安全!”
“岳儿!”楚红玉大吃一惊,赶紧开口喝止,“你在说些什么?后山禁林妖兽出没,就算是武者也不敢轻易独身进去,你要带着妹妹,怎能平安待上三月,这切不可……”
“娘!”
风子岳回头转向母亲,“你不用担心,我定会护得妹妹安全,就算是雪儿不说,我这段时间到哪里也要带上了她……儿子这么做,自然有道理,还要请娘亲信我!”
他语调坚定,双目明澈,楚红玉愣了一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好好!”风天河高兴拍掌而笑,“你这娃儿倒是有胆色,不过后山禁林也并非什么龙潭虎穴,只要你有心,安全待上三月,也并非难事,你妹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若是她伤了一根毫毛,爷爷可要惟你是问!”
“是!”风子岳搂紧了雪儿,坚定点头。
※※※
第二日,风子岳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干粮,打了个小包裹,背上一支陈旧的铁剑,带着妹妹踏足后山禁林之中。
楚红玉在林外殷勤叮嘱,满面尽是担忧之色。风子岳紧紧地握住了母亲的手,要她放心。
风天河站在远处,双手抱胸,白髯在风中飘扬,看着风子岳从容的背影,老怀大慰。
“冷兄弟,你看这娃儿如何?”他并未转头,却是在与身边的大管事冷开说话。
“虽是杀气重了些,但无论心性天资,尽是上上之选,却不想家主与我,都是走了眼了……”冷开叹息摇头,他也曾经在幼年观察风子岳,结论与风天河一样,这孩子资质平平,没想到几年不曾关注,风子岳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嘿嘿,”风天河老脸一红,“我是糊涂了,他是我的孙儿,天资哪儿能差的?”
冷开微微一笑,并未接腔。
“这次禁林三月,若他能顺利度过,日后修行之途,只会更为顺畅……”风天河捋了捋胡子,“风家的未来,就要看他了……”
冷开瞥了老爷子一眼,看他神色怅然若失,心中也是一叹。神风武尊风天河,当日何等意气风,如今却要把家族的前途,寄托在一个才玄气基础修为的孙儿身上,他毕竟还是老了。
“家主,只是岳儿那些古怪招式的来历,还是有些奇怪……”此事事起仓促,风子岳虽有表现,但大多数人只是一时惊讶,并未放在心上,只有冷开得窥全貌,从风子岳枯枝杀人,掌掴风不学,脚踢栾家娘子,更是硬接大武师栾廷符的两记重击,他都或者看在眼里,或者事后曾经细细探查。
风子岳的修为,确实十分低微,但能掌握如此多的诡异招式战技,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若说无人传授,也有些奇怪。
风天河淡淡一笑,“你忘了,我们这位大儿媳妇,也并非没有来历之人!”
他老而弥辣,火眼金睛,楚红玉家世不凡,瞒得过楚家众人,哪里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只是平日从来未曾说破而已,他只以为风子岳的这些古怪招式,乃是楚红玉所传,却是大大地想差了。
冷开恍然大悟,“家主如此安排,莫非也是想让岳儿锤炼自身,勿要限于战技修为,这次他一入禁林,家主是已属意岳儿接任家主之位?”
风家家主,都要经过禁林考验,而并非家主接班人,连进入禁林的机会也没有。后山禁林之中,虽然危机重重,妖兽肆虐,却也有着无数的机缘和天材地宝。
当然对于一个还没有进入武者境界的孩子来说,确实是稍微危险了些,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稚童。
不过风子岳若是能顺利度过三月,就算未有什么机缘,那也是对心性和勇气的一次磨练,日后修行能够更为顺畅。
毕竟在风天河看来,风子岳在“技”上的天分太高,未免会有舍本逐末,不修境界的毛病,所以他招式如此诡异神奇,但本身修为却迟迟不能进入真正的武者境界,这一趟禁林之行,对他应该是大有帮助。
风天河叹了口气,“不凡离家多年,迟迟不归,不平又不争气。我这把老骨头,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如今郑家已经渐渐压到我们风家头上,郑老头也就罢了,他三个儿子,一个个龙精虎猛,我看早晚是青出于蓝。下次比剑,我看我们风家是输面较多……”
他本来一直是意气风,六十年来纵横捭阖,独撑风家数十年,从未说过一个输字。
如今临到老来,儿子孙子却不及人,难免心灰意冷,面上露出憔悴沮丧之色。
“如今岳儿的天资,实在是一根救命稻草……我这么早就叫他入禁林,也难免有些拔苗助长之意……”
他神态萧索,目光之中,却是多了几分希冀。
冷开随着老爷子的目光,望向禁林入口之处,也不免随之有了几分感叹。
※※※
“岳父大人,你要为吉儿祥儿做主啊!”
与此同时,在五羊城西郊的栾家之中,风不学揉着屁股,和老婆一起跪在堂前,砰砰砰地对着老丈人磕头。
栾廷符面色铁青,双目之中尽是怒火,呼哧哧地喘着粗气,双手一挥。
“你们不用多说!风天河这个老匹夫辱我,我绝不能与他善罢甘休!吉儿祥儿的仇,我们自然要想办法报了!”
他恶狠狠地拍着桌子,把一盏茶水震得四溅。
可惜栾廷符始终也只敢说说,要他正面对抗武尊高手,却是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只能在背后一味怒骂,稍作泄。
“爹!我听说那小子被罚入禁林面壁三月,这是我们为吉儿祥儿报仇的好机会啊……”
栾家娘子眼睛一转,毒计上心头,“在禁林中做了那小子,风家人也只会以为他是死在妖兽手下,咱们不就出了这口气了?”
“哦?”栾廷符面色一沉,低头沉吟半晌,霍然抬头,眼中流露出恶毒的神情,“正是!风天河老匹夫害死我两个外孙,我杀他一个孙子,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