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伤得那么重……哎。杨家可真是造孽哦！”
“这哪能怪杨家……”“不知道那杨家娘子……受不受得住。”
听着耳边的对话, 宣音站在巷口，怔望着人群来往的张家门口。
几股凉风幽幽地吹着，吹得宣音后背阵阵冰凉。被树荫遮挡得没有半丝阳光的巷子, 此时看来分外阴沉。如果她没记错，张公子昨天就死了, 随后夜里杨家起了大火，火中却没找到任何杨家人。
那么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回事。时间回溯？幻觉？还是做梦？
正思索间，柳轩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去那边看过一圈了。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句话，宣音霍然回头。
见她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 柳轩明忍不住打量了下自己，“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么？对了。出事的那户人家，姓张，是个穷书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宣音接道，“他家里就一个人, 父母早逝。另外他还有个恋人。”接着宣音就将昨天柳轩明告诉她的信息，重复了一遍。
柳轩明疑惑了下，便笑了, “看来你都打探好了？”
“不。这些都是你昨天告诉我的。”
宣音再次转向张家那扇破旧大门，昨天她就是从这扇门走进去, 看到张家的灵堂以及, 杨家娘子。
那些事历历在目, 不是幻觉，不是梦。宣音轻吐出口气，转过身郑重地看着柳轩明, “大哥。如果我跟你说，实际上，这已经是我们在这镇子的第三天了。你信么？在我这里，张公子其实昨天就死了。不，也许不止昨天。”
或许张公子死的时间比昨天更早。因为没人知道，这样的回溯，有多少次了。
“大哥。你信么？”少女注视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
柳轩明忽地笑了起来，轻松地拍了拍宣音的头，“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所以不要担心。
宣音眉眼浅浅地弯了起来。
哪怕是站在阴暗处，那笑容依然灿烂如光。看得正走过来的孟子珞，不禁有几分羡慕。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东西。兄妹之情？手足之谊？这些在妖皇子嗣中，完全不存在，那里只有碾压、藐视。何况他还是半妖。
孟子珞眯了下眼，随即抬脚往前走去。
还未等他靠近，宣音和柳轩明一同回头，就见孟子珞神色慎重地走过来，“我刚刚听说，张公子又死了？”
又？宣音无声地与柳轩明交换了下眼神，神情不变道，“确实。张公子又死了。”边说，宣音边隐晦地打量了眼孟子珞。
但孟子珞浑然不觉般，只拧着眉，“如果我没记错，张公子昨天不是死了么？”显然他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
那么为什么她和孟子珞都记得，大哥却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我们回客栈再说。”
眼见周围有人朝这边看了，柳轩明便低声嘱咐了一句。
片刻后。
一行三人，再加一直没出门的赵祯，汇合在柳轩明的房间。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宣音所在的房间窗户，斜对角是张公子所住的巷口，而柳轩明所在的房间，则正好远远能眺望到杨家所在。
目送杨家娘子在一群护卫的拥簇下，消失在杨家大门口。柳轩明又重新坐回到了桌边，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杨家娘子已经去过张家了。接下来，杨家就要起火了，待会还要去张家么？”
一旁从头静听到尾的赵祯，直到刚才才稍微明白过来，他们居然在重复昨天发生的事。然而他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难道这就是孟子珞所说‘囚牢’的真正含义？要不是有宣音在，是不是在这里到死到老，他们都不一定能发现。这般一想，赵祯就觉得背脊发寒。
“不。我准备去杨家看看。”
宣音朝窗外的某个方向看去。比起张家，显然在大火中消失无踪的杨家更让人怀疑，只是……宣音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对面的孟子珞。后者正端详着手中的茶汤，目光沉沉，不知在看什么。
沉吟了下，宣音就有了决定，“孟公子并非是普通人吧。”其实从最开始在吴家相遇时，宣音就有所察觉了。在鬼怪的压迫下，能用玉簪刺伤对方，还能带着她顺利逃过鬼怪的追逐。这位孟公子绝非一个普通的文弱书生。
此话一出，赵祯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吃惊地看着宣音，发现了？很快他就有些急了，这可是大妖！哪有这么问的。当下赵祯就跳到了宣音面前，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孟子珞。一旁柳轩明更是一口茶险些没呛到自己，连连干咳起来。
倒是孟子珞完全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只见他从容不迫地放下茶杯，笑容温和地看向宣音，“姑娘果然敏锐。”早在确定了宣音的身份后，他就没有特别要隐藏身份的想法。至于对狸猫的威胁，呵。那只是单纯地看不顺眼罢了。
“是妖么？”宣音问道。
孟子珞失笑了声，“不。是半妖。”在宣音面前，他向来坦然。
怎会是半妖？赵祯有些被惊到了。这才是他流落在外的缘由？如果只是半妖，那他的妖力未免太强了。不。有点不对。赵祯隐约间好像抓到了什么。
宣音似是也想到了什么，不自禁微吐了口气，“妖皇珞吗？”半妖、名珞，妖力强大，无一不指向一个方向。当今的妖皇。以半妖之身，屹立群妖之上。
这还真是个惊人的消息。谁会想到，堂堂北方妖庭的妖皇，在人族口中残暴凶戾，踏着兄弟姐妹的尸骨登上宝座的妖皇，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伪装成人族，行走于人族地界。
“妖皇！” 柳轩明惊呼。
赵祯嘴张得猫脸差点给扭变形了。难怪！难怪他提出帮助孟子珞登上妖皇宝座，孟子珞对此毫无兴趣。因为他本来就是妖皇。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赵祯又气又恼的同时，也愈发觉得自己和妖皇的差距。明明都是皇帝。
孟子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来人族这里。是因为接受到了一个消息，妖族翎王准备密谋造反。”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这句话给惊到了。上一秒才得知了孟子珞的真实身份，转头就听说妖庭有人要造反。
眼前的俊秀青年，垂下眼睑，笑容苍白又无奈，“毕竟我是半妖出身。妖庭中不少保守派，都觉得我侮辱了妖皇的血统。其中又以翎王最甚，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当初被他陷害逐出妖庭的梦妃，以期望能够找到纯正的妖皇后裔，继承大统。”
这些话当然全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些保守派的老顽固，早就在清洗中都被他斩杀殆尽，只留下一个翎王，那也只是为了多个‘帮手’帮他找宣音的下落。如今宣音已经找到了，那个老不死，也就没用了。
在孟子珞说完后，柳轩明和赵祯再看这个年轻的青年，心里不免多了两分同情。就是对他有所警惕的宣音，也有些被打动。
“我们可以相信你么？”宣音轻声问道。
感受到宣音态度似有软和，孟子珞的笑容也更为轻柔起来，“当然。”
“那就行。”
深深地看了孟子珞一眼，宣音起身便往外走去，“天色不早了，大哥，我们得去杨家了。”
后知后觉的柳轩明，连忙跳起，临走到门口时，就从颈上取下一块木牌，直接套到了宣音脖颈上，“这个给你。护身用。”
低头宣音一眼就认出了，这块木牌正是当初，爷爷救下柳轩明时，捏出的木牌。牌的一面还有一个‘明’字。实际上宣音知道，这块木牌真正重要的，是被隐藏在其中的金丸。也是柳轩明真正身份的证据。本来她也是有一块类似的，但在几年前意外碎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没有金丸的缘故。
“不准拒绝！好好给我戴着，等事情结束了再还我。”柳轩明一把就扶着宣音的肩膀，将她给推出了房间。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我会好好戴着的。”宣音无奈地笑道。
送走两人后，赵祯回过头，就见孟子珞还直直地望着前方，嘴角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到赵祯心里头莫名的有些慌。
“真是个有趣的发现呀。”孟子珞嘴角咧得更开了，眼底的光亮得骇人，“小皇帝，你刚才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什么感觉？”
被孟子珞一问，赵祯就想到了那块木牌，方才他一看到那块木牌，就感觉木牌似乎有种奇特的吸引力。但也仅此而已。“那块木牌有问题吗？”
“哈哈哈。有问题？当然了。而且问题还不小。”
孟子珞似乎笑得更愉快了，他本来觉得，宣音的身世就足够离奇了。前任妖皇的后裔，却成为了一个捉妖人。如今看来，还有个更有趣的。如果他没感觉错，在那块木牌摘下时，柳轩明身上透出来的，应该是龙气。
和这个小皇帝身上，一模一样的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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