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
她来, 自然是为了丁灵琳。
但宣音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另一个猜想。一个在她发现屋中之人是公孙断时的推测。
“公孙前辈,不也是明明准备好了, 蛰伏于丁家庄, 再慢慢蚕食, 最终彻底顶替。”
说到这, 宣音故意停顿了下,听到屋中逐渐加深的呼吸声。果然如此。宣音微微笑了起来, “那又是什么,让公孙前辈, 不顾原本的计划, 特意将晚辈引来,是恐惧?害怕?担忧?还是因为红线, 不,也许不止是红线, 而是因为幽……”
“够了!”里面的人厉声打断。
“怎么会够。前辈都还没有回答晚辈的问题呢。”
宣音笑吟吟地看了眼身旁的小丫鬟,小丫鬟捂着嘴, 双腿颤颤, 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动。
“给老子老实点!”公孙断已经不再装模作样了。
呼――屋中烛光亮起。
霍然亮起的灯光,让宣音不由自主眯了下眼, 随即就看清了屋中情况。公孙断大咧咧地站在中间,在他身旁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丁灵琳垂着头, 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一把锋利的刀,架在丁灵琳的脖子上, 刀刃寒光四溢。
公孙断紧盯着宣音,他听过这个小姑娘的名字,路宣音。江湖新秀,可比起她的武功,传播更广的却是她的身份,一页雪的女主人,认识不少江湖高手,和武林三大世家丁家庄交往密切,更甚的是,据说她还认识朝堂、王府的人。对此,公孙断只是嗤之以鼻。
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又能做出什么名堂来。哪怕是被识破了身份、计谋,公孙断也只觉得是有点小聪明罢了。
“进屋。”公孙断命令道,他的手微动了下,刀刃往前送了送。
门外的宣音,眼神虽是警惕凝重,也还是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公孙断得意地咧开了嘴。就和他想的一样,像这种小丫头,只需要威胁,就一定会听话。根本就成不了气候。
“这个看不起女人的坏蛋!”宣音耳畔小世界气得嗷嗷叫。如不是它在这世界被压制无法出来,早就直接将人踢走了。
宣音倒是平淡无波,心道,“他不止是看不起女人。他是欺软怕硬。”就是面对比自己强的人,心里头也是翻滚着嫉妒与不甘,可又不敢有所动作,因为他怕死。怕死,却又自大,在认为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总是一付高高在上的模样。原命运线中,他就是因此挑衅了傅红雪,直接被斩于刀下。
不过在这里。他不会死得那么舒服了。
吱啦――
在宣音进屋后,门无声息地关了上来,也似乎关上了外面的风雨声。
风雨交织中的丁家庄就如同被与世隔绝了般。
路小佳一路往丁灵琳的院子奔去,路上竟没有遇上一个人。唯有零星几盏孤灯在风中飘摇,似乎在说这里还有人在。
滂沱大雨压得丁云鹤面色铁青,他明显感觉到情况不对。丁家庄的人这些日子确实被遣散了些,但绝不会寂静到如此地步。正如路小佳说的,有人早就潜入了丁家庄。而他这个丁家大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等。”
路小佳的身形停住了,他站到了一棵树下,树上挂着一条绸带打成的绳结,拿下绳结,路小佳端详了会,微吐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看来,不用太着急了。”
“嗯?”丁云鹤不明所以。
便见路小佳晃了晃手里的绳结,“宣音知道有陷阱。”这样就行,没被骗就好。不过话是说不急,可路小佳的脚步却依旧没有停。
丁云鹤回头望了眼,也继续追了过去。当前要紧的是,确定小妹的安全。
外面狂风乱雨。
而屋子里很静,烛火温暖地燃烧着。
“前辈特意将晚辈引来,总不会想让晚辈在这里站上一日吧。”
宣音从容自若地理了下袖摆,温婉一笑,“只要前辈将刀放下,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知道公孙断找她的目的。
公孙断阴沉地看着近在咫尺只一刀就能解决的小姑娘,“小丫头,江湖可不是有点小聪明就能混得开的,老实交代,老夫说不定会赏你们一个全尸……”
“哎~”宣音轻轻叹了声,无奈地看着公孙断。
公孙断的脸皮子抽动了两下,他感觉自己被这种眼神侮辱了,当即他举起刀,银光一闪,直接向宣音砍去。
宣音像是被这迅如奔雷的一刀给惊住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眨眼间,刀尖霍然在她鼻尖处,顿住了。
公孙断满身戾气地抓着刀,手臂肌肉鼓起,恶狠狠道,“小丫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只是眼前的小姑娘,就好似没有感觉般,轻笑了起来,其音轻软如羽毛般,问道,“前辈。见过白家刀法吧。”
“你说什么!”公孙断惊问。
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但马上就回过神,又站定在了原地,瞪向宣音,“你再说一遍!”公孙断的眼神像是燃着熊熊烈火,那是愤怒,他不该在这里,他本应该在关东万马堂里坐着,喝着上好的酒,有美丽的歌姬相伴,享受美好的一切。如果不是白家后人!如果不是因为白家!
瞪着宣音的那双眼睛,愈发的狠厉起来。
宣音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前辈。你站太近了。”
公孙断一愣,还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见宣音目光一凛,袖口突然多了一把短刀,那刀晶莹剔透如冰雪所造般,折返出冰冷的光,接着他身上一冷,像是有一块冰穿过他的手,顿时就感觉手好像失去的知觉。
哐当一声,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公孙断低下头,就看到一只握着刀的断手。没有血,那断裂的手腕,本该血流成河的地方,竟被一层薄冰给封住了,隐隐还透着几丝冷气。那是他的手。公孙断后知后觉地认了出来,他木愣地抬起头,本来就在面前的宣音,已经站在了距离他一步开外,幽幽地望着他。
霍然间。一种强烈的恐惧慑住了他。公孙断仿佛回到了那场梅花庵的大雪之中,仿佛又看到了那把可以毁天灭地的魔刀。
“你是谁!”
公孙断跌坐地,捂着自己断手,惊恐大喊,“你到底是谁!你是白家什么人!”白家刀法。那是白家刀法。只一眼他就认得出来。
宣音看了看手里那把薄如蝉翼的短刀,转手一收,便笑眼微弯道,“前辈将我引过来,难道从来没想过我是谁么?”少女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闪动着温柔的光,如同一只无害柔软的小兔子。
可公孙断,却抖得更厉害了,“你是恶鬼!披着羊皮的恶鬼!骗过了所有的人!你才是真正的白家后人!”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厉害的刀法,让他连完全反应不过来的刀法。除了白家的后人,谁还会!
如此一想,公孙断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串联得起来了,“江湖上说的那个白家后人,根本就是你的一个幌子!你之所以成立一页雪,为的就是找到当年杀死你爹的凶手。”
“快活王宝藏的消息,也是你散播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幕后布置的!哈哈哈哈哈!就连幽紫!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故意引我出来!因为你早就知道我蛰伏在丁家庄!”
公孙断笑得疯狂又凄凉。他居然就这么被骗了,被白天羽的后人给骗了。
望着几乎癫狂的公孙断,对他那一切的指控,宣音只是悠悠摇头,“如果不是你先用人调开了路小佳,再用丁灵琳故意将我引来,我们可能早就离开了。”她虽然猜到了公孙断等人盯上了丁老庄主,但并没有马上想到,他们准备蚕食丁家庄,取而代之。如不是公孙断多此一举,兴许他们的计划真的能够成功。
“那可不一定。”
公孙断低喃道。说着,他猛然抬头,目露精光,直接举手一刀朝着宣音砍了过去。不知何时他那只断手上的刀,竟又被他取了回去。
刀光越逼越近。
宣音没有一点想避开的意思,反而淡淡地看着他,提醒道,“小心点。左侧。”
飞在半空中的公孙断,并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明白。――噗嗤。公孙断只觉腹部一痛,低头就到一柄剑,从他腹部刺出,接着又是一声,鲜血流了出来。
疼痛席卷而来。
“啊啊啊啊啊!”公孙断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路小佳站在门口,看都没看地上的公孙断一眼,在打量了眼宣音和椅子上的丁灵琳后,皱眉轻啧了声。丁云鹤紧随其后,看到昏睡中的丁灵琳,连忙上前,见其安好,才松了口气,朝宣音抱了一拳,“多谢姑娘。”
宣音颔首道,“老庄主如何?这位公孙前辈,怕是已经对老庄主动手了。”
丁云鹤立刻就明白为何今日他觉得父亲不太对劲。该死。他转身就要去找人。
而本来哀嚎不已地公孙断,嘿嘿大笑起来,“你说的那个老不死!他早就下去陪他那个毒妇妹妹了!哈哈哈哈。”
丁云鹤勃然色变。路小佳目光发冷地看向公孙断。
宣音神情不变,盯了眼公孙断,笑了,“看来人没事。应该是还在丁家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在丁老庄主的屋子里吧。”确实那里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地方。
听到宣音的推测,公孙断再也笑不出来了。
丁云鹤再向宣音抱了一拳,将丁灵琳托付给了宣音后,便马不停蹄去找人了。
屋外的雨,渐渐开始小了。
昏暗的天色,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