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果然还是被人察觉到了!”王铁牛手中正拿着谢安送来的情报,只是看了片刻便惊呼道。
“来人啊!”王铁牛随即冲着门外喊道。
一个少年应声而入:“三哥!”
“去给谢安传信!告诉他可以停下自买自卖了!另外,以后没每过半日就需回报一次。”王铁牛吩咐道。
少年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王铁牛沉思片刻,遂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去把李贤叫来!”
盏茶功夫后,一位看上去十七八岁一身伙计打扮的少年便走了进来。
“东家。”少年朝着王铁牛躬身说道。
少年名叫李贤,乃是许辰从豫章派来帮忙的伙计,也是最早一批接受培训的伙计中成绩最好的一人,便顺理成章的当了这帮伙计的领班。来扬州这些天也帮了王铁牛不少的忙,颇受铁牛的重视。
“如今咱们还剩多少铜钱?”王铁牛头也没抬开口问道。
“回东家的话,咱们这次来扬州原本就带了两百万贯的铜钱,加上处理掉那批货物以及琉璃人偶又得了二百五十多万贯,这几个月来收购地皮已经花去了三百多万贯,如今便只剩下一百五十万贯铜钱了!”李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些数据他早已烂熟于胸,此刻答起来自然不费什么力气。
王铁牛听完后沉思片刻,随即对着李贤吩咐道:“再去取一百万贯,明日天一亮便赶往城中各处牙行,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将牙行里的地皮买下,另外再去找找那些以前商谈过要出售地皮的的人,这一回务必要将他们手中的地皮拿下,价钱上可以多让一些。”
“好的,东家。”李贤听令后遂转身离去。
“来人啊!”王铁牛再次呼唤道。
“三哥!”又是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去找下之前联络好的那些乞儿,让他们在明日午时过后就开始在城内散布流言吧!”王铁牛说道。
“三哥,内容内?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的来?”少年问道。
“没错!”王铁牛点头回道。
“好的!”少年随即便转身退下。
就这样,王铁牛一个又一个命令传达了下去,准备多时的少年们终于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一夜无话,今夜的扬州城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繁华,喧闹,每个人依旧干着各自的事,却不知一场大变即将在几个时辰之后到来。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李贤便领着二十多个伙计,在几十个暗藏兵刃的水兵的护卫下,拉着满满十大车的铜钱朝着城中各处牙行赶去。
同一时间,镇海帮大当家叶开的命令也早已通过叶轩迅速的传遍城中各地,昨日一个下午的时间还不足以买断扬州各大牙行里的地皮,昨日晚间,镇海帮在叶开的命令下用低价迅速处理掉了一批海货,回笼了两百多万贯的铜钱,今日得到了资金补充的叶轩再次让人火速赶往各大牙行开始抢购地皮。
而此时此刻,扬州城的世家势力全部的心神都被刚到来的市舶司司长崔见豫所吸引,正挖空了心思在猜测崔见豫他们即将展开的动作,而其余的海帮却依旧将视线对准了各大世家,试图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一些端倪。镇海帮反常的查账行动虽然已被他们知晓,但却无人能从中看出什么,多是让手下的暗线继续保持观察。
至于争斗的另一方,七宗五姓的人,此刻正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表现。
卢家兄弟依旧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卢宗保的火气越来越大,嘴角边早已布满了水泡。
但是奈何上了年纪的崔见豫却依旧在不急不缓的休整着,在老人家看来,这一次的计划虽然不错,但是他却更愿意相信这是王冼的构思,至于卢家兄弟嘛,老大卢宗泰沉稳干练实在是要比那个毛躁的卢宗保更让他看得顺眼。
于是老人家便打定了主意要先晾上二人几天,略施小惩,好让这年轻人也知道下该如何尊重长辈。至于原本的计划他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在他想来这一回他们的计划可谓鬼斧神工,这样的创意在真正爆发之前,是决计不会被他人察觉到的,所以他自然不会着急。
只是让崔见豫没有想到的是,他自认为高明的创意也是剽窃他人所得,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有很多的聪明人通过暗中的那位旗手之前布局的蛛丝马迹早已洞察了这一切。
至此,崔见豫一方算是彻底失了先机!
除了上面的一些人外,此刻在扬州城的另一方外来势力,万安带领的豫章万家的一帮人却早在卢家兄弟之前便来到了扬州城,此刻正在城中永和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住着。
万家虽然不出豫章,但是却不代表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恰恰相反,万家的触角早已遍布南方各地,像扬州这般重要的大城自然更不可能没有了解。
对于扬州城内的势力了如指掌的万安在没来扬州之前便定下来此次的步奏。
万安没有像他人一样去牙行收购地皮,而是利用对于扬州城的了解和万家在此补下的人手,直接找到本地的一些富户,从他们手中购买大量的空闲地皮和宅院,这些富户只是靠着从商起家的商贾,却还没有能够达到进入东南海商集团的地步,家业不算很大,但是架不住人数众多。
于是,万安只用了几天时间便囤积到了数量巨大的地皮,却又没有引起本地海商势力的察觉。要知道当初王铁牛囤积到同样数量的地皮可是花了将近几个月的时间才一点点的收集到的。
少年们动作很快,但是叶轩的人却有着位置优势,于是乎,竟然在相差无几的时间赶到了城中各处的牙行。
此刻,扬州城内最大的牙行,也就是镇海帮开设的那家,也是小桂子当伙计的那家,只是这天小桂子不在。
话说当日小桂子在得了华清那一荷包的银子后,酒醒之后便去其他的牙行里买了一处不大的小院,本来小桂子只是不想再让那黑心的掌柜做成自己的生意才特意去别的牙行的,却也没想到正因如此才避开了叶开的禁令,也躲开了之后的风波,如愿以偿的用手中那些银子买到了一座小院。
如今却早已请假回乡去接父母小妹了,那老掌柜的也觉得亏欠小桂子,便十分大方的准了小桂子的假。
这时,李贤正带着几个伙计走进了牙行,门口几位水兵正护卫着那一车铜钱。
“哎哟!客官您又来啊!”老掌柜一见走进门的李贤连忙异常热情的迎了上去。
李贤不是第一次来这家牙行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李贤多次光临这家牙行,每一次都要买走数量不菲的地皮。老掌柜虽然也纳闷他为何要收购如此多的地皮,但是客人不愿说,自然也不会去强求,反正只要有生意做就行。
“客官您这回来还是要购买地皮吗?”老掌柜热情的问道。
“没错!最近都来了什么好货没?全拿来我看看!”李贤经过这么多次的历练,身上也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这说话间也带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哎呀!这可真不巧了!客官您来的不是时候啊!”老掌柜一听,连忙惋惜的说道。
“怎么了?”李贤心中一动,脸上的神色却无丝毫的变化。
“是这样的,本店所有能卖的地皮在昨日便已全部被人买走了,如今还没接到新的单子。”老掌柜说道。
“哦?是这样啊!”李贤眼珠一转,如是说道。
“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本店还代接了家具、杂货、奴婢等其余的业务,价格可都是……”老掌柜随即开始热情的介绍起来。
“不用了!既然贵店没有地皮可卖,那在下也不打扰了!告辞!”说完,李贤便带着几个伙计离开了这家牙行。
一出牙行大门,李贤便招来一个伙计,对其耳语道:“马上回去通知东家,就说镇海帮已经察觉到了!”
伙计闻言便离队往回赶去。
“我们快走!赶去城中其余的牙行,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开了!”李贤这话却是对着郑泰派来作为水兵们领队的一个少年说的。
少年也知道事态紧急,连忙下令水兵全速前进,朝着下一处牙行跑去。
年少的李贤尚能有如此迅敏的反应,那个精明的老掌柜也何尝会比他差了?
牙行内,李贤一走,老掌柜便招来一伙计,冲着他吩咐道:“立刻去醉仙楼找叶堂主,向其禀报就说一伙少年在这几个月来已经来咱们牙行买过好几次地皮了。”
“是,掌柜的。”说完,便出门往醉仙楼而去。
而在此时,在扬州城内其余的非镇海帮所开的牙行内,一场地皮争夺战已经悄然展开,并且迅速升温,只是片刻间便进入白热化状态。
争夺的双方乃是王铁牛这边的少年们和叶轩派来的人马,两方人马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各处的牙行。
那些牙行的伙计们眼看来了大顾客,自然热情的接待,只是在各自的雅间内商谈时因不知对方的存在所以也不算着急。
但是等到看完地皮开口让伙计出去拿契书的时候,争抢便开始了。
同样小跑着去掌柜的那里拿契书的牙行伙计们竟然发现自己要的契书已经被身旁的伙计拿在了手里,如此一来一番争论便开始了。
而随后久等契书不来的两方人马便纷纷走出雅间向着争论的伙计处走来。
等到事情明了之后,双方也明白了多方的用意,想起各自东家的死命令,双方随即开始了争夺。
而眼看商机出现的牙行掌柜立马从伙计手中抢过契书,冲着双方言明,价高者得,于是,扬州城内第一波的地皮争夺战便就此拉开序幕。
就在这双方人马血拼的时候,王铁牛派出去联系之前找过的乞儿的那个少年此刻也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扬州城,庆仁坊的一座破旧小院大门前,名叫铁铉的少年正驻足在此,出神的看着院中那熟悉的一幕。
“要不是遇见了大哥,我怕是也还和他们一样吧!”少年铁铉心中如是想到。
铁铉今年十六岁,自小就是个孤儿,对于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是一个老乞丐把他养大的,老乞丐算不得什么好人,养大铁铉也只是为了驱使他去博取人们的同情,以此讨要更多的食物和钱财。
老乞丐对铁铉自然算不上有多好,但是铁铉却依旧十分感激他,因为如果没有他,襁褓中的自己恐怕早就冻死饿死了!
在铁铉十二岁那年,他找机会离开了那个老乞丐,其中的过程自然也算不上光明,但是他依旧成功了。
后来他辗转来到了豫章城,在崇仁坊落脚,再后来便遇见了王铁牛和周康他们,最后才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大哥许辰。
回首往昔,铁铉一阵感慨,片刻后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平复心绪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小院的大门早已破烂不堪,铁铉小心地避过,来到院内后,看到院子里随处躺着的乞儿,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如今这日子,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气温依旧寒冷,小乞儿们只能靠着中午气温升高的那段时间出外讨吃食,而现在才是早晨,他们只能蜷缩在小院内,旁边是一堆堆燃烧殆尽却依旧散发着热气的柴薪。
虽然怜悯小乞儿的遭遇,但是早已见识过人情冷暖的铁铉却没有太多的触动,再者,只要他们完成了自己接下来交代的事后,大哥早已说过这些人都是可以吸收进来的。
所以铁铉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径直来到小院正中间最大的一间大厅内,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身上虽然也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但是却要比其他人厚一些,满头乱发,上面布满了陈年的污渍,也不知多久没清洗过了,脸上黝黑,铁铉知道那不是他原本的肤色,只是因为脸上的污渍太多的缘故。
此人在乞儿中年纪最大,加上身材高大,便顺理成章的做了乞儿们的头头。
“严宽!”铁铉出声叫醒了正在假寐的少年,少年身为一个乞丐,自然要保证灵敏的观察力,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哟!这不是铁兄弟嘛!您今儿怎么有功夫来我这破地方了?”名为严宽的少年一睁眼便看见了站在其身前的铁铉,随即连忙出声招呼道,口音中带着浓重的北方腔调。
据严宽自己所说,他本是幽州中,只是家乡遭了饥荒这才一路逃难到了扬州。
“起来,有要事和你谈!”铁铉看见凑到近前的严宽,闻到其身上那浓重的味道,不经意间的皱了皱眉头。
人便是如此,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干净整洁的人乍一见脏乱的东西便会没由来的一阵反感,哪怕其本来也是如此,不能说是忘本,只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铁铉又是个少年人,虽行事沉稳,却也还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
严宽自然也察觉到了铁铉的那丝厌恶,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好嘞!咱们去后面谈!”
说完便站起来,领着铁铉往后院走去。
后院,一个无人的房间内,铁铉冲着严宽说道:“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
严宽回忆片刻,问道:“你说的是帮你散播一些消息的事?”
铁铉点点头道:“没错!”
严宽闻言,锐利的眼珠转动几下,随即便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帮你们做完这事后,你们真的能收留我们?”
铁铉最初找上严宽的时候,便谈好了条件,而严宽也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对方也曾经是个乞儿,只是遇见了一个本是很大的大哥,这才带着他们发家致富,过上了如今富足的生活。这样的遭遇自然让严宽羡慕不已,可也因此更加的患得患失起来,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自然!”铁铉一脸肯定的回答道。
“不仅如此,你们还将成为我们的兄弟,和我们一样读书、习武。”铁铉随即说道。
严宽一听,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只是口中却依旧没有表态。
铁铉见状,便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的荷包递给了严宽。
严宽接过之后随即打开,便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块的银饼子,足有上百两之多!
“这个便算是你们的预先付给你们的工钱了!”铁铉说道。
严宽看了看手中那白花花的银子,再抬头看了看神色淡然的铁铉,最后一咬牙,将手中的银子递了回去:“给你!你的事我应下了!既然都是兄弟了,帮个忙而已,再拿钱就不像话了!”
铁铉闻言,仔细的看着严宽,只见对方也神色坦然的与之对视,铁铉目光中便带着一丝赞赏。
二人谈妥之后,严宽随即便去召集手下的乞儿,几个时辰之后,一则流言便在扬州城内传开了:“朝廷在扬州新设市舶司衙门,以后所有的海客都必须齐聚扬州,扬州以后的地皮将要越来越贵了,大家伙赶紧去买啊!晚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