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二更18点
李庭芝站立在扬州城头之上,春雨朦朦胧胧,遮挡了视线,让他看不见城里城外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
哨骑不断来往,蒙古鞑子到现在还没有显露身影,而且淮西那里送来的消息也是清一色的蒙古鞑子在金刚台按兵不动。不过这几天因为匆忙收拢败兵,所以淮军各部都没有来得及放出哨骑,使得一直到今天李庭芝才能够腾出手来安排哨骑仔细探查从**到天长这一带的风吹草动。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这几天春雨连绵,就连粮草器械的转运都费劲,更不要说找到蒙古鞑子的踪影了。
“安抚,镇海军已经在瓜洲渡渡过大江了。”一名指挥使快步而来,冲着李庭芝一拱手。
李庭芝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抬头看向南方。叶应武,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其实夏贵和李庭芝心中很清楚,金刚台一战淮军败得不冤枉,毕竟蒙古鞑子一个万人队从山坡上居高临下突击,而且两侧又有投石机拼命压制,淮军被三面包围,不可能不战败。
毕竟以步卒面对从山上冲下来的骑兵,就像是让蚂蚁去抵挡大象,就算是蚂蚁再多也没有作用。螳臂当车就是这样的滋味。
恐怕就算是换作天武军,来面对这样的敌人,也得损兵折将,不过李庭芝不得不承认,按照天武军以往的战绩,肯定会打的比淮军更加顽强,伯颜没有那么容易讨到好处。
到底淮军和天武军不一样,只是李庭芝至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到底差在了哪里,是因为淮军人数多、鱼龙混杂,还是因为平时的训练不够?李庭芝也是隐隐听说过叶应武训练天武军的方法,对于天武军那种近乎魔鬼和炼狱的方式,李庭芝自问是做不到的,但是淮军到底是比天武军人数多,相应的弓弩等利器都要多。
更主要的是淮军面对的这些蒙古士卒,无论是步骑,实际上都是原本拿来戍守地方的二线队伍,和天武军在襄阳面对的忽必烈想尽一切办法抽调的各处主力精锐有着不小差距。
然而饶是如此,在金刚台,淮军还是一败涂地,丧师过半不说,现在淮军士卒一个个放眼望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淮军和天武军有天壤之别。看来自己是需要好好会一会这位已经成为传奇的叶使君了,只不过想到叶应武现在是枢密院使、沿江制置大使,李庭芝就感觉别扭。
正当李庭芝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名哨骑惶急的冲入城中,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城门,大口大比口喘息着,险些把李庭芝迎面撞倒:“安抚,启禀安抚,大事不好了,蒙古鞑子使诈,他们在金刚台的营寨是空的!”
“什么?!”李庭芝一怔,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营寨是空的,那足足三四万的蒙古步骑,上哪里去了?
“然后呢,说清楚,然后呢!”李庭芝从来没有感觉心中如此惶恐,即使是从金刚台败退下来,也没有这样惊慌。
现在淮军是什么情况,李庭芝心知肚明,从淮西一路到淮东,真真是哀鸿遍野,只要蒙古步骑发起狠来,估计即使是脚底下这座扬州城都不怎么安稳!所以李庭芝必须要知道蒙古鞑子去了哪里,那么多人不可能在大胜之后北撤,也不可能从世界上消失,只有可能是向着两淮某一个地方前进。
尤其是李庭芝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蒙古鞑子是向着扬州而来的。因为李庭芝很清楚,撤到淮东的淮军和淮西的淮军不同,毕竟夏贵麾下的将士知道自己直面蒙古鞑子,所以还能够打起精神来,但是这扬州附近的淮军因为以为蒙古鞑子距离自己又很远的距离,早就已经整个儿的松懈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在淮军各部收拢之后,李庭芝第一时间向**到天长这一条走廊派遣了哨骑。伯颜想要包抄扬州,必然从此处过。
然而现在看来,自己显然是晚了一步,蒙古鞑子十有**已经靠近这一带了,所以派出去的哨骑没有回应,而在天长和**以西淮军的哨骑则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来自己必须要会一会叶应武了,李庭芝看着屋檐下垂落的雨滴,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时候淮军逃命还行,想让他们拉上去和蒙古鞑子激战,那未免痴心妄想。
能够依赖的就只有叶应武的镇海军,而李庭芝隐隐能够猜到叶应武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身为大宋枢密院使、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有足够的资格指挥淮军,并且让李庭芝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只不过让李庭芝吃惊的是,一名指挥使快步上前说道:“启禀安抚,第一支渡过大江的镇海军,直接向着天长去了,主帅正是叶使君,而另外一支则是去往**,统帅是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苏将军。至于镇海军的大队则是驻扎在瓜洲渡,由镇海军四厢都虞候张虞侯坐镇。”
“天长?**?瓜洲渡?”李庭芝一怔,旋即忍不住苦涩一笑。
叶应武看得和自己一样透彻,而且毫不犹豫的带着镇海军顶上去了,显然在这位叶使君心中已经能够确定蒙古鞑子会走这一条道路,并且不惜把自己作为诱饵,就是要让伯颜明知有诈也要死死地咬上钩。
“叶应武,到底是叶应武。”李庭芝脸色有些发白,喃喃感慨道。
刚才自己还在纠结怎么和叶应武相处融洽、是不是需要把淮军的指挥权交出去,结果谁曾想到叶应武根本没有和他见一面的意思。甚至对于这数万淮军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兴趣!
这是对于镇海军的信任,还是对于淮军的鄙夷?
不久之前还是大宋人人称道的雄师劲旅,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李庭芝抬头看向舆图,双目中有火焰燃烧。
叶应武可以看不起他,也可以看不起淮军,但是淮军不能就这么自己蹉跎下去,在金刚台丢的场子必须自己找回来。
“击鼓,聚将!”李庭芝冷声喝道。
既然蒙古鞑子是打算从天长到**这一带直接包抄扬州,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在淮北必然已经兵力空虚,这就给了淮军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若是能够突破淮水杀入山东,那么就算是金刚台战败了,也难以掩饰这样的光芒,毕竟宋军已经有太久没有踏上过北方的土地。
至于扬州的后路,李庭芝抬头看向舆图,喃喃说道:“叶应武,这一次某只能相信你了。”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无数的赌博,而战场上更是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
为了一场胜利,值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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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箭追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冯弥伏在马背上,狠狠抽动着战马。胯下这战马已经有小半天没有休息了,但是冯弥可没有胆量停下里,他们整个将一共十人,现在只剩下了他自己,冯弥虽然在飞奔的战马上,但是对于十将在帮他挡住两支箭矢、从站马背上落下来时候那信任的眼神记忆犹新。
自己不只是一个人,还肩负着另外九个袍泽兄弟的信任,还肩负着镇海军右厢从使君以降万人的期望。
蒙古鞑子,蒙古鞑子距离天长还有三十里地!
后面再一次传来呼啸的声音,冯弥长长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拼尽全力已经不知道躲过了多少箭矢,但是现在却实在没有哪怕一丝力气能够回过头去看一看,那支箭矢是从何方而来,又要射入何处。
只要不是射死自己,那就要向前,向前,冲入天长城!
要告诉使君,蒙古鞑子已经来了,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啊!”冯弥伏在马背上,低吼一声,一支箭矢已经没入了他的小腿,鲜血如注流淌,不过好在这一下的剧痛让原本晕晕沉沉的冯弥终于清醒过来,已经模模糊糊的视野再一次清晰。
身后那支蒙古百人队真是锲而不舍,紧紧咬着冯弥的身后,手中马刀高高扬起,仿佛只要冯弥慢一点儿就会被这马刀砍成碎片。
战马突然间无力的悲鸣一声,冯弥吃力的看向已经被马鞭抽的鲜血淋漓的战马身体,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形影不离的伙伴的脖颈,满满的都是汗水,不过冯弥还是咬牙闭上眼睛,狠狠的一鞭子抽了下去!
胯下战马勉强向前飞奔出百丈余,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前面马腿猛地跪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骨折声音,冯弥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但是他现在要面对的,不是爱马口吐白沫、已然不活了,而是那些蒙古鞑子已经欣喜的拥了上来。
冯弥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勉强避免战马压在自己身上。小腿上的箭矢估计已经没入骨头,带着鲜血和痛感。冯弥一把抽出来佩刀,一手撑地,勉强想要站起来。
蒙古鞑子笑着呼啸而来,马刀扬起。
“镇海军,杀!”冯弥孤单一人,手持佩刀,直直的迎上那些蒙古鞑子。
这个时候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先轰轰烈烈杀他一场!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这消息终究是传不回去了······看着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冯弥瞠目欲裂,自己辜负了袍泽们的期望,其有用鲜血和死亡来偿还这份罪责。
“砰!”眼看就要冲到冯弥面前的那名蒙古骑兵诧异的看着没入胸膛的箭矢,从马背上轰然坠落。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远处破风而来,大地震动,两支骑兵从左右同时冲过来,两面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
冯弥缓缓松了一口气,仰天倒在洒满鲜血的青草上,天空中朵朵白云飘扬,春风拂面,鼓动衣甲。
“是个好汉!”一道阴影盖住他,映入眼帘的正是冯弥曾经远远看到过的面容,“没有愧对镇海军的名声!”
虽然很想站起来,但是冯弥发现自己真是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不过还是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拼尽全力把胸膛中最后一口气压了出来:“使······使君,蒙古鞑子······”
叶应武从马背上跳下来,几名亲卫已经手忙脚乱的给冯弥简单包扎,叶应武看向冯弥,正色说道:“某知道,蒙古鞑子已经上钩了,别乱动,要好好养伤,某期待着你重新上战场,大家并肩作战的一天。今天弟兄们的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冯弥已经睁不开眼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使君,蒙古鞑子退的太快,咱们只有两百人,不敢追的太远。”江铁纵马回来,恨恨的说道,“不过这支蒙古百人队竟然有胆量如此猖狂的一直追到天长城西不足十里的地方,估计后面跟着多么蒙古鞑子一定不少。”
叶应武沉吟片刻,轻轻拍拍冯弥的肩膀,然后飞快翻身上马:“百战都儿郎,随某回城。另外速速派人告知城中人马,准备撤退。咱们是来当诱饵的,不是来送死的。”
“使君,蒙古鞑子一个万人队距离此处已然不足五里地。”吴楚材带着几名骑兵飞驰而来,“咱们最好现在抓紧撤退。”
“走!”叶应武冷声说道,“另外直接派人前去**和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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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元帅,前面发现的旗号正是南蛮子叶应武!”传令兵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高声说道。
“叶应武?!”伯颜一把拽紧缰绳,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而他身边的几名万夫长则是纷纷打起精神,甚至有些紧张的手按刀柄。虽然他们在金刚台一战击败淮军,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们心中对于叶应武的恐惧就会消除。
毕竟那是一战闻名天下知的叶使君,即使是蒙古公认的最具有统帅能力的阿术元帅也在天武军面前折戟沉沙,更何况阿术当时麾下十万步骑都是从蒙古歌处抽调的精锐,可以说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雄师劲旅,和他们这些曾经的二线步卒以及刚刚从草原上抽调过来甚至还有些水土不服的骑兵有着很大的区别。
可以说这一战是蒙古集中了最后的力量和最后的心血,全都交付给了伯颜。然而谁曾想到他们南下的第一战遇到的对手就是叶应武!
要说有信心、对叶应武一点儿都害怕,那绝对是胡扯。即使是之前趾高气昂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那名骑兵万夫长,也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天武军在襄阳杀得蒙古骑兵可是一点儿都不比汉家步卒少,使得草原之上各个部落都已经快成家家空巢了。
伯颜眯了眯眼:“你确定是叶应武?!”
那名哨骑郑重的点了点头:“元帅,正是叶应武的将旗,而且对方人数不少,估计在万人左右,正在从天长城中撤退,向南方而去。不过咱们去往**的哨骑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来消息。”
微微一怔,伯颜旋即明白了什么:“他们是不会传来消息了,叶应武是不可能让咱们探查清楚**以及大江附近情况的。”
“元帅,那咱们应该如何是好?”跟在伯颜身边的怀都忍不住轻声问道,如果说在这里还要找出来一个对叶应武不是很害怕的,那也就只有这个怀都了,因为整个蒙古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在飞雷炮之前落荒而逃,甚至还险些打了胜仗的就是这个怀都了,“是不是要抓紧追上去。”
“这个叶应武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伯颜冷笑一声,“带着一万人马就有胆量向南,分明就是把自己当做诱饵,让咱们上当。”
怀都沉默了片刻,攥住手中的兵刃,咬牙说道:“可是元帅,就算这是一个诱饵,咱们也得一口咬下来,不要忘了这一次大汗准许咱们南下,主要的意图就是想要击败镇海军,打破叶应武不败的神话。”
看向一脸肃杀的怀都,伯颜缓缓点头,又缓缓摇头:“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就算是身后步骑人数多于镇海军,也不能以为凭借,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叶应武又能折腾出来什么新花样,不过打还是要打的,可一定要想清楚应该怎么打。所以本帅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这叶应武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胆量带着万人出没于原野之上,他不可能只是胆大包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