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叶应武飞快的站起来,而赵云舒俏脸上满是惶恐神色。,“杨国舅”三个字已经把来人的身份陈述的再清楚不过。
杨亮节怎么来了?!
“快把本宫藏起来!”赵云舒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拽住叶应武,“我出宫这件事情只有后宫娘亲她们知道,要是被国舅抓住了告诉爷爷,爷爷这个大宗正少不了要行祖宗礼法的。大宋公主未曾禀报官家,擅自出宫,这可不是什么小过。”
叶应武诧异的说道:“合着你出宫的事情大宗正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又何谈帮助大宗正保护某?”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赵云舒着急的如同火上的蚂蚁,毕竟杨亮节要是进来随便推开一道门正看到自己,那可就死定了。
叶应武倒是若有所悟:“哦,某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出宫是皇后娘娘指使的,并没有征询大宗正的意见,否则若是大宗正点头首肯了,就算是和杨国舅打一个照面又能怎么样。”
赵云舒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而叶应武慢悠悠的接着说道:“这么说来某好像发现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竟然还有分歧,真是有趣。杨国舅和大宗正站在一起,而杨驸马则是和皇后娘娘站在一起,恐怕皇后娘娘背后还有谢太后的影子吧。这还真是一场越来越有意思的游戏了啊。至于你母后和驸马为什么会瞒着大宗正让你出宫,而且还扯着大宗正的旗号,自然是为了让某放心了。”
“不要胡乱猜测,皇家之事,岂是臣子能揣摩!”赵云舒猛地转过头,眼眸生寒,紧紧盯着叶应武。
“为什么要让某撞上公主殿下,而且还能放心呢,自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叶应武微笑着说道,根本没有在意赵云舒的警告,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把赵家皇室放在眼里,“没想到信安公主殿下冰雪聪明的人儿,被自家母后卖了还快乐的帮着数钱!”
缓缓伸出手扶住一侧的柜子,赵云舒只感到胸闷气短,她不知道叶应武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正好刺中了自己心中最不愿猜测的那一块心田。从小到大,赵云舒在那些后宫女子嫉妒的目光中就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祸国殃民的本钱,也从后宫无休止的斗争中隐约知道应该怎么去利用,但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用容颜姿色去获得什么。
一来不想,二来皇家富有四海,也没有什么需要的。
一直到叶应武的出现,赵云舒也没有考虑过实际上自己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特意一颦一笑就能够把叶应武的心狠狠攥住。可是她一直或是无意、或是有意的忽略这个自己最大的优势,宁肯去和叶应武艰难的谈条件。每次看到全皇后祈求的目光,赵云舒在心中痛苦的情况下总是会点头答应,无论自己是有多么讨厌叶应武。
她从来没有想过母后为什么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而不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后宫当中就算是贾似道爪牙再多,全皇后主持宫中事务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两个信得过的亲信都没有,这些小小宫女无疑目标要比赵云舒这个大宋公主小多了。
不愿想,也不去想,明明真相就在那里。
直到此时此刻叶应武生生的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全皇后至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赵云舒的姿色,而不是她的智慧和胆量。
“你明白了?”赵云舒有些落寞的说道,“或许就是这样。虽然是把我抚养长大,不过终归不是亲生母亲,这个时候牺牲一个养女,换去你和贾似道斗的两败俱伤,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紧接着赵云舒喃喃说道:“果然,最傻的还是我自己。”
叶应武整好以暇的翻了翻白眼,没有丝毫想要安慰的意思:“原本以为贾似道他们搭好了台子,某叶应武入这临安是来唱主角的,现在才突然间发现,某这个钦定的主角竟然不知不觉成了看戏的了,可笑啊!”
只不过旁边唯一的听众却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叶应武皱了皱眉,朗声说道:“请杨将军上船一叙。”
“遵令!”门外吴楚材应喝一声。
叶应武转而看向赵云舒:“公主殿下,请屈尊陪着某去会一会国舅爷吧,某还不想用强把你绑了去,反正这些罪责可以一股脑的推到皇后娘娘身上。这位皇后娘娘把你卖了,你也可以把她卖了嘛!”
死死攥住衣角,赵云舒微微颤抖低头轻语:“你是想要让大宗正和母后之间也互生间隙,甚至相互猜测、相互攻讦?叶使君,叶应武,你未免心肠太毒辣了!赵家皇室无论怎么样,也是为了自保,难道身为大宋皇族,自保有什么错么,就连这样你都不打算放过么······”
“你母后可是拿你当棋子,算计到某的头上来了。”叶应武有些诧异的说道,“难道你心中就一点儿都没有怨恨么,就算不是亲生骨肉,也不能这样,岂不是成了用十六年培养一个棋子,一个弃子!如此绝情之人,还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可······”赵云舒本来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了。
叶应武也感到有些头疼,这家的娘亲,还有家里那个岳父老泰山,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位全皇后还有那位王知府再加上另外一位陆老爷子,凑到一起可真是绝配!
不过叶应武却是咬了咬牙,这又不是自家老婆,有什么好犹豫的:“公主殿下,国舅爷马上就要上船了,千金之体,某还不想下狠手。”
赵云舒沉默片刻之后,仿佛下定决心,径直跪倒在地,扬起白皙修长宛如白天鹅一般美丽的脖子,眼眸明亮像是闪动着光彩的墨玉:“叶使君,叶相公,赵家现在也不过就是在权臣之间苟延残喘,不求其他,惟愿叶使君能够给一条活路。算计到叶使君头上,想必娘亲也有其苦衷,不但万不得已她是不敢······”
“你在求某?”叶应武半蹲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颊,“为了一个把你养大但是又把你当做棋子的人?”
楚楚可怜的神情,还真是令人神魂颠倒。
江山绝色,有美如斯。
见到叶应武明显是怔住了,赵云舒贝齿轻咬下唇,郑重点头。
老子的心这一次可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软了。叶应武对自己说着,心里面都快被融化的代价就是有的地方已经是坚硬如铁了。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女孩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时候,估计叶应武就彻底被下半身控制了,人抄起来提枪上马。
“你有资格么?”叶应武挤出一丝笑容,夹紧腿,露出来就太他么丢人了,“某叶应武向来不做无本······”
嘶!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赵云舒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并且缓缓向纵深试探。她的手冰凉,不断颤抖,俏脸更是红的仿佛燃烧的篝火。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应武一把按住赵云舒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兄弟那么明显的曲线,到底还是遮掩不住。
见到叶应武拒绝,赵云舒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得拿出来什么。信安公主殿下看的很清楚,或许和爹爹比她确实很聪明,但是遇到了叶应武就像是遇到了此生中最大的克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好像只有母后的打算,才是正确的。赵云舒眼眸当初诱人的神采已经消散殆尽,微微探头,两个人的脸颊越来越近。
四瓣嘴唇微微碰触,不过叶应武就像触电一样猛地退后,险些坐倒在地上,赵云舒正正吻在了叶应武匆忙伸出的手心上。不只是叶应武,赵云舒也被自己一刹那的胆大吓了一跳,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应武大口大口喘着气,差点儿就出事了。眼前这可不是惠娘她们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地方豪门家的小娘子,这可是大宋的公主。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一旦曝光,就算是叶应武不被迫请罪,也会被从中枢当中踢出来,成为贾似道的手下败将不说,还会彻底失去在临安和贾似道一决雌雄的能力,只能退回去经营襄阳。
赵云舒俏脸苍白,看着叶应武。叶应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心中冰凉的感觉让他知道这不是梦里。
“好,”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不会让国舅发现你,但是······记住了,公主殿下,这是一个人情。”
仿佛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赵云舒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叶应武接着轻声说道:“以后需要的时候,会让你还的。公平交换。”
话音未落,叶应武站起来径直推开房门,与其说是走出去,不如说是落荒而逃。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可以听见叶应武低声吩咐的声音。赵云舒对此置若罔闻,整个人缓缓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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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亮节站在画舫的二楼,静静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叶应武。
这是他第一次和叶应武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面对面。杨亮节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确实有其非凡的地方,只是这样普普通通的负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让杨亮节感受到了丝丝缕缕桀骜不驯的气质。
一如叶应武在朝堂上丝毫没有畏惧贾似道一样,就算是在临安这一亩三分地上,叶应武也没有害怕他杨亮节。仿佛至始至终叶应武都没有离开过临安,这里恒久都是他的主战场。
杨亮节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上前两步:“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杨亮节参见枢密使。”
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实际上就是枢密院所能够掌握的最近的两支禁军兵力,与其说殿前马步军是皇帝的亲军,倒不如说是枢密院的亲军。正是因为有京城禁军掌控在手里,大宋立国三百年来,枢密院哪怕是至始至终都只能掌控军事,却可以和掌控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的中书门下分庭抗礼。
当然,对于刚刚走马上任的叶应武来说,可没有期望能够得到杨亮节的效忠,甚至自己能够走到这个位置和杨亮节的力挺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杨将军客气了。”叶应武笑着说道,“快快请坐。”
虽然不知道叶应武为什么这么开心,不过杨亮节也不傻,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担任了枢密使的缘故,当下里小心翼翼的坐下。不等他开口,叶应武又接着说道:
“杨将军为何这个时候前来,还亲自找到了这西湖上?不是说好的正午时分就在熙春楼把酒言欢么?小弟这不是正打算下船赶过去呢,杨将军若是路过的话,不妨咱们同车前往?”
瞪大眼睛,杨亮节上下打量着叶应武,叶使君的手段通天,这个大家也都是隐隐知道的,杨亮节可不相信叶应武到现在还一点儿都不知道熙春楼谢绝宾客的事情。
这么说来叶应武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想要做什么?
“时候不早了,”叶应武看着窗外已经在正中央的太阳,“杨将军,咱们还是抓紧过去吧,莫让其他人久等了,来人!”
不管叶应武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杨亮节现在都得开口说话了:“叶相公且慢,叶相公莫非还不知道,这熙春楼突然间上下整修,据说是上楼的楼梯因为年久失修而断裂,今天闭门谢客,这正午的宴会怕是没有办法让叶相公如愿了!”
叶应武一怔,满脸错愕的神情:“闭门谢客?这不是笑话。这熙春楼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某叶应武。去年这个时候某还去过熙春楼,当时刚刚内外整修,焕然一新,怎么这才一年就年久失修了,这熙春楼莫不是想要砸了自己的饭碗!而且他们好大的本事,竟然都敢不给杨将军面子,毫不留情的驳回,杨将军怎能咽的下这一口气!”
叶应武看也不看杨亮节,对匆匆上楼的吴楚材说道:“快去,通知王进,带上一千弟兄,咱们去这熙春楼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欺负到家门口来了!杨将军的这口恶气,某叶应武帮你出!”
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杨亮节急忙站出来阻止,自从上船来,自己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就一直被叶应武牵着鼻子走,这位叶使君恐怕在这件事情上看得比自己还明白、还清楚。
他之所以装糊涂,分明就是想把自己以及其他皇亲国戚当枪使,让他们先去和贾似道拼一个你死我活!
这叶应武,还真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早晨大宗正刚刚把他和贾似道凑在了一起,中午叶应武就借着贾似道的手反过来把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推上来,刹那间杨亮节已经不知道选择叶应武是不是正确。
这家伙的心狠手辣和随机应变程度,远远超过了贾似道,如果不是在临安的根基过于单薄,贾似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使君,不可操之过急。”杨亮节急忙上前讪讪的说道,“这熙春楼既然谢绝宾客,必然有其苦衷,毕竟是这西湖边上一等一的酒楼,来往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除非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莽撞。”
“有要紧的事情,那敢情好啊!”叶应武笑着说道,一挥衣袖,“正好天武军的儿郎们每天闲得发慌,倒不如去帮帮忙,打打下手,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杨亮节顿时脸色一白,这叶应武好狠的心肠啊,他可不相信天武军去帮忙,这些沙场上的鲁莽汉子去了,最大的可能是三下五除二把熙春楼给拆掉,而且最后叶应武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罪名栽赃在杨亮节头上。
是杨亮节劝说叶应武去的,是杨亮节来找叶应武诉苦!
不信,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西湖码头上谁不知道这位杨将军和叶使君在画舫上密谈了好久。
玩党争或许叶应武还没有这等本事,但是玩舆论,贾似道和杨亮节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当初在临安叶应武就是通过大搞舆论让江万里他们得以退出朝堂,这一次自然也可以再来一遍。
看着叶应武,杨亮节苦着脸说道:“叶使君,还请消消气,还请消消气,某会让熙春楼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的。另外某与大宗正商讨过,不如就在今天傍晚,与这翠旖舫上重开宴席,叶使君意下如何?”
“好啊,”叶应武微笑着点头,“杨将军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