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卫慈不胜唏嘘。 </p>

　　这世除他之外，谁能知道孙本该是聂氏的肱骨之臣，为聂氏图谋天下立下汗马功劳？</p>

　　偏偏在一切开始之前，聂氏害得孙家破人亡。</p>

　　前世，孙为了聂氏肝脑涂地。</p>

　　今生，孙怕是要和聂氏不死不休。</p>

　　相守一生的老妻伤心病故，聪慧可爱的独子瘸腿病死，孝顺的儿媳也死相凄惨。</p>

　　要不是年幼的孙子支撑孙，他恐怕早经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病死他乡了。</p>

　　为了年幼的孙子，一向矜傲的孙才会舍弃一切尊严，辗转乞讨，爷孙二人流落东庆。</p>

　　东庆局势混乱，到处都在打仗。</p>

　　哪怕卫慈没有亲眼所见，他也能想象出这对爷孙为了活命，吃了多少苦头。</p>

　　孙偷偷找到卫慈之前，他以流民的身份在工地劳作大半年了。</p>

　　他的实际年龄只有四十几，如今苍老得像是五六十，满头黑发白了大半。</p>

　　卫慈督建州府，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每人每天记工分。</p>

　　不管男女老少，工作多少便能领到多少的食物和津贴。</p>

　　少做少得，多做多得。</p>

　　孙前半生最大的运动量是学习骑射，哪里干过工地的苦活？</p>

　　一开始，他劳作一天的食物仅够孙子吃饱，他只能找些树叶树皮，再混着河水勉强喝饱。</p>

　　后来混熟了，善心的工友还会支援他食物，让家较年长的孩子帮着照看孙的孙子，好让孙能安心劳作。</p>

　　习惯之后，孙一天挣的食物才渐渐多起来，甚至略有盈余。</p>

　　他费心攀交关系，打听消息，疏通门路，终于找到唯一一条能接触卫慈的方法。</p>

　　卫慈说孙星夜拜访，听着很是雅，实际却狼狈得不得了。</p>

　　要知道卫慈很注意养生，所以晚膳之后有夜间散步的习惯。</p>

　　不过他散步的路线总是不一样，更没什么规律，孙只能苦巴巴地等。</p>

　　守株待兔许久，终于堵到卫慈这只大肥兔。</p>

　　为了一鸣惊人，孙甚至想了诸多开场白，分析姜芃姬的脾气，他选择最嚣张的，“周王遇吕尚，吕尚助周武王兴兵伐纣。依在下之见，柳仲卿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个孙载道。”</p>

　　柳仲卿是谁？</p>

　　柳佘。</p>

　　表面来看，好似只将柳佘喻为周王。</p>

　　如果柳佘是周王，那谁是周武王，谁是吕尚？</p>

　　卫慈心思一转，扭头望向来人，只见到黑漆漆的阴影走出一名身穿破旧麻衣的灰发老人。</p>

　　“那足下可知孙载道在何处？”</p>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下便是孙载道。”</p>

　　孙本不是喜欢谦虚的性格，现在虽陷入低谷，但他相信自己总有腾龙起飞的一天。</p>

　　以便是卫慈初见孙的情形。</p>

　　孙成功吸引了卫慈的注意，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筹码才能获取卫慈的看重。</p>

　　只要卫慈看重他，帮他向主公柳羲引荐，孙相信自己有能力获取对方的赏识。</p>

　　孙觉得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好活了，但他的孙子还小，若是不给孙子挣一份前程保障，他百年之后如何去见九泉下的老妻、独子和儿媳？所以，他这次只能成功，绝不允许失败。</p>

　　他很幸运，碰见的是卫慈。</p>

　　哪怕孙没有苦心算计，只要卫慈知道他的名讳，照样会帮他引荐。</p>

　　孙献自己的投名状，以奴隶的身份混入北疆，助姜芃姬完成大业。</p>

　　至于孙的孙子，卫慈将他送到丸州照看，让他当了金鳞书院的插班生。</p>

　　既是当人质，同样也是给孙的承诺。</p>

　　卫慈还对孙许诺，若孙不幸罹难北疆，他会收养孙的孙子当做亲生儿子照料。</p>

　　没了后顾之忧，孙便以奴隶的身份混入北疆，短短数月成了北疆重臣哈伦察的心腹幕僚。</p>

　　帐内众人听了卫慈的讲述，唏嘘万分，对孙也多了几分敬佩。</p>

　　果然是个人才！</p>

　　同时他们也更加怵卫慈了，不动声色给北疆安了这么恐怖的钉子。</p>

　　不是哈伦察蠢，分明是卫慈丢过去的钉子段位太高。</p>

　　至于寒食散——</p>

　　丰真睨了一眼卫慈。</p>

　　寒食散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可是深有体会。</p>

　　杀人不过头点地，卫慈竟然用寒食散阴人。</p>

　　实在是干得漂亮！</p>

　　“平日看子孝人模人样，没想到也是性情人。”丰真举起桌案的酒樽，“当浮一大白。”</p>

　　姜芃姬毫不客气地揭穿丰真。</p>

　　“自己嘴馋想喝酒直说，拖累子孝做什么？子孝体弱不宜饮酒，给他准备去了膻味的羊奶好，记得要温的。”</p>

　　丰真揶揄道，“主公这可偏心了，真也体弱呢，您怎么纵着真饮酒？”</p>

　　说罢，他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卫慈。</p>

　　当年看到卫慈珍藏的画卷，丰真便知道这家伙的心思。</p>

　　现在被主公额外关照了，卫慈内心应该乐开花了吧？</p>

　　哼，假正经！</p>

　　哪知姜芃姬愧疚一笑，自责道，“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来人，把军师的酒全部换羊奶。”</p>

　　丰真：“……”</p>

　　他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喝什么羊奶？</p>

　　对面的卫慈抿了口甘甜的羊奶，对着作茧自缚的丰真投去一枚揶揄的眼神。</p>

　　活该！</p>

　　让你生事儿！</p>

　　喝你的羊奶去吧！</p>

　　全场唯有亓官让摆出作壁观的姿态，双眸微阖，状似假寐。</p>

　　丰真断定卫慈觊觎主公，亓官让正好相反，他觉得自家主公正在垂涎卫慈美色。</p>

　　还是那种口水直流地垂涎。</p>

　　小插曲之后，众人又将重心放在正事面。</p>

　　得知孙是潜伏北疆的内应，还是个贼厉害的内应，计划便能再改一改。</p>

　　亓官让道，“子孝有什么计划？”</p>

　　哪怕是聪明人，彼此的思维也是不同的。</p>

　　他们需要多多交流信息，统一立场和意见，免得关键时刻互相拖后腿。</p>

　　“北疆大王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他们的野心可不他们父亲弱。对于他们来讲，父亲不只是父亲，还是拦着他们进一步发展的绊脚石。面对令人垂涎的权利，哪怕是父子也会自相残杀。”卫慈笑道，“孙献的寒食散，不止能掏空北疆大王的身子，还能要他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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