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称赞“陵光珠玉”,当真天人之姿,美玉无瑕。
仿佛一道雷横空劈下,轰隆一声劈得大脑空白。
砰砰砰,温皎能听到自己剧烈跳动心跳声,端着盘子手不由自主用力,摁出白印来,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低头,呼吸急促嗓子哑得很。
万千宠爱养出对美貌自信这一刻粉碎。
甚至开始惶恐不安,生出了几分后怕。
他真能把楼观雪勾引到手吗……
夏青见有人来了,就乖乖闭嘴,坐在梨花树上,安静看着这个小太监。他看人成为习惯,对外貌并没一个确切认知,红尘皮相一如妄念枯骨。他眸光清澈看向温皎,首先注意到是他眉心那一颗红痣,握梨花手都稍稍顿了下。
这颗痣……当真妖很啊。
其实这个小太监生应该算好看,皮嫩人娇、唇珠可爱,那颗痣点在那张雪白小脸上,添了好几分妩媚。
可是夏青就是觉得,这点红古怪得很,搞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温皎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眉心,慌乱地抬了下头,却只看到一棵庭庭生长梨花树。
花瓣流风回雪,那视线也安静温柔。仿佛只是一道清静风,掠过山河众生,无杂无念。
是错觉吗?
温皎愣了愣,但是很快回身,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前面那个要他侍奉少年帝王身上。
楼观雪察觉到有人靠近,并未出声。
温皎手指紧张地发颤,他能察觉陛下现在心情肯定不算太差,视线落在盘中酒盏上。委屈瞬间就战胜了害怕,想他以前也是千娇万宠小皇子,凭什么就要沦落到服侍别人地步呢。这副身体是他娘亲留给他,可不是为了让他受苦。
“陛下……”温皎颤声开口。
和风细细,把少年稚嫩带点糯带入耳中。
楼观雪懒散垂眸,没什么表情。
梨花林外,见他开口,一群宫女侍卫却直直愣住了。
尤其以掌事姑姑白荷为首。
她穿着蓝色宫裙,上了年纪脸上画着并不浓重妆,现在脸色僵硬,豁然抬头,瞳孔猛地瞪大。
服侍过这位新帝人都知道,洗浴之时,陛下最讨厌他人靠近。
她们每次端酒倒水,都恨不得把自己当空气,走路不敢太重,呼吸不敢太大,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人头落地。
而这个去送酒太监,谁让他开口说话?!
全场唯一自在大概就只有夏青了。
他只是腹诽楼观雪洗个澡还要那么多人侍奉,真是金枝玉叶。
温皎脚在发软,泉水热气刺激得他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吸吸鼻子,颤声说。
“陛下,奴……奴来侍奉您。”他手腕很细,半蹲下身体在浴池边,发抖地将酒壶中酒倒入金樽中。
楼观雪漫不经心地偏头,鸦羽般睫毛下眼光漆黑疏冷,看着他倒酒动作。
白荷在外面吓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她深呼口气,硬着头皮往里面走,生怕这个没长眼蠢货把她们一群人连累死。
温皎被那道冷漠视线盯着,手一抖,酒溅出了一些。
气氛压抑,他拿着酒杯,努力挤出笑容来,争取以自己最好看样子抬头。
“陛下……”他在烟水氤氲里露出一张精致可爱脸,笑容僵硬,伸出手把酒递到楼观雪身边,身上熏着专门买来香:“给……给您。”
楼观雪饶有兴趣地看了他眉心红痣一眼,却也没多停留多久。
从水池中伸出手,手指带着点水,接过酒杯。
温皎嗓子提到喉咙口,都顾不得去害怕了。
他讨巧地露出一个笨得有点可爱笑,但到底是没侍奉过人,一紧张,又一心二用,在触到楼观雪手一刻,心神震荡一个不小心酒杯就掉在了地上。
咚。
浴池边缘由白玉砌成,酒杯落地,发出清脆声响,浊黄酒液洒了一地。
像一根弦在脑海中直接崩断。
温皎瞬间大脑炸开,血液冰冷。
白荷进来看到就是这一幕。她气血上涌,都顾不得礼仪了,赶在陛下杀人前,先快步走过去一手直接拎着温皎衣领把他拽起来,染着蔻丹手指狠狠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谁教你这么伺候陛下?!”她眦目欲裂,眼睛通红。
这一巴掌又响又剧烈。
温皎被打懵了。
他国破家亡后被那老皇帝强占,流落楚国皇宫,可有傅长生暗中帮忙,并没有吃过太大委屈。娇气劲上来,眼睛红跟兔子一样,又想哭了。
“我……我……”
“哭?你还有脸哭?!”
白荷气得胸脯疯狂起伏,揪着温皎头发就把他摁在了地上。
温皎大叫一声狼狈地跪下,泪流满面。
而白荷自己也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白玉阶上,哆哆嗦嗦:“陛下饶命,这小太监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闯进来了!惊了陛下罪该万死!奴这就拉他下去领罚!陛下饶命!”
夏青真是被楚国皇宫这一群人动不动就慌成筛子样子给搞得震惊了。
――楼观雪你到底风评多差啊?
楼观雪视线轻描淡写扫过这跪在地上二人,很久,才轻轻笑道:“嗯,无事,孤不杀你们。”
白荷大脑浑浑噩噩,心中怒火和惊惧一起灼烧,听到这句话浑身僵住。
等等。
陛下说什么?
孤不杀你们?
白荷颤抖着抬头,额头已经洇出血来。
温皎在旁边抽抽搭搭,泣不成声。
楼观雪慵懒靠着,手指点了下地说:“谁都有不小心时候。”
夏青:“……”
这句体贴温柔话楼观雪说出来是有够好笑。
白荷眼睛还因为恐惧而红着,听完这句话满是难以置信,马上又狂喜溢脑,喜极而泣,扯出一抹笑容来,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陛下饶命,谢陛下饶命,奴婢这就带这个不长眼太监下去。”
她匆忙擦了下眼角,抓着温皎手腕,因为磕头而凌乱头发下是深刻怨毒和愤恨。
――如果不是这个蠢货!她怎么会那么狼狈!
温皎已经被吓傻了。
惨白小脸上全是茫然,手和脚都不是自己一样。
楼观雪突然开口:“你抬起头来。”
白荷愣住。
温皎也愣住。
可陛下命令没人敢不听,温皎怯生生地抬起头,露出哭得通红脸和通红鼻尖。
楼观雪唇角勾起:“你叫什么名字?”
温皎手指紧攥着袖口,吸吸鼻子,努力笑出来:“奴……奴叫温皎。”
夏青还心想楼观雪还挺说话算话,功德加一,结果就乍听到这个名字,差点从树上掉下里,瞳孔一缩猛地看过来。
楼观雪笑意更深了,意味深长念了一遍:“温皎么。”
温皎局促不安。
白荷也是惶恐无措,毕竟楚国谁都知道这位少年帝王阴晴不定心思难测。
好在楼观雪并没有为难他们太多,重新偏过头,闭上眼:“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白荷大难不死,毕恭毕敬行礼,但起身看向温皎时,眼中怨毒已经被疑惑和猜忌取代,抓人力度也没那么重了。
温皎身体还是木着,姣好脸上呆呆木木,没有回过神。
看起来又可怜又憨。
夏青已经从梨花树上飘了下来,慢慢地凑到温皎旁边,一个不远又不近距离,好奇又疑惑地看着这个系统口中“没心没肺傻白甜”主角受。
虽然他评价过“你们这书全员恶人”,可是这个时代,谁都有自己活法。
所以他对楼观雪没啥厌恶之心,对温皎一样。
他就是一个世外来客,现在纯粹是对“认识人”一种好奇。
哇哦,这就是主角受?
温皎脸被扇得浮肿,火辣辣红起一片,被白荷带着往外走,思绪也没理清楚。他路过一棵梨花树上,那种安静如水注视便又来了,仿佛风在平复伤痕。
一片梨花掠过睫毛,他忍不住瑟缩了下。
夏青等温皎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回头就和楼观雪似笑非笑视线对上。
“看清楚了?”
夏青:“嗯。”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你问我这干什么?”
难道不是你该看清楚吗?!我跟温皎又没关系!
楼观雪说:“你真能预知天命?”
夏青:“?”
夏青:“那团火吹牛请你不要放在我身上。”
楼观雪笑笑:“那它预知挺不准。”
夏青深以为然:“我也觉得它不咋靠谱。”
楼观雪手指拾起那掉落酒杯,漫不经心:“如果是这种勾引,他不会出现在我床上,他会出现在乱葬岗。”
夏青:“…………”
牛批。
对不起系统,我该听你说完。我后悔了,真后悔了。
就楼观雪现在这不屑傻逼态度,再想想他之后对温皎求而不得甚至愿意付出生命,那是真挺爽呢!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瞬即逝。
夏青扯了下嘴,没搭理他。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血气方刚直男,他对两个男人间缠缠绵绵虐来虐去爱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看着也是腻歪折磨。
也就是他现在灵魂状态,离不开楼观雪!
若有一天他有了身体,夏青绝对马上跑路!
跑路去干什么呢。
夏青捡起地上一根梨花枝,枝身冰凉,握在手里有一种很微妙感觉。
愣了愣,梨花枝似乎成了另一个东西,带着山川草木锋利冰冷,勾起熟悉本能。
去干什么……
灵魂触电般,他脑海里掠过一道稚嫩、脆生生声音。
意气风发,在山呼海啸间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中二”气息。
“走了,我要去征服天下。”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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