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暗暗地撇了撇嘴,才不信他,这男人的滤镜都不知道几米厚了。
她由着魏远把她带到了常州城西北面的一个偏门处,这时候,常州几个大门前都有百姓围攻,自是没法从那里进去了。
只有这个偏门,因为平常专供官府使用,或用作加急信件传递,或用作物资采购,百姓鲜少有人知道,才幸免于难。
“茅旭明应是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魏远停下脚步,看向她沉声道:“一切小心,若有什么事,立刻让身边的士卒护着你逃离常州,我会让人在各个大门外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候着,不管你什么时候出来,都会有人接应。”
“好。”
陈歌笑着应了一声,便抽出自己的手,随着其他几个大夫往偏门走去。
魏远察觉到一下子空了的手,有一瞬的征然。
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狭小的城门,他高大的身体仿佛紧紧绷成了一把呼之欲出的利剑,紧握的双拳青筋凸起,眼眸中的沉冷阴翳仿佛再也压制不住,在那女子看不到的地方,犹如利芒,瞬间炸开。
若可以选择,他绝不会放开她的手,一想到她将会遇到的危险,他便恨不得立刻把她抓回来,让她就待在他的身后,只需过着无忧无虑的、跟平常女子一样的生活便好,他自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自从十六年前那一晚,他头一次,又有了这般强烈的保护某个人的**。
只是,不行。
他知晓他的夫人不是仰人生存的菟丝花。
而常州城中的百姓,也需要她。
因为极致的隐忍,魏远紧握的双拳发出了噶哒嘎哒骨节摩擦的声音,用力得甚至微微颤抖。
很好,那人竟把他逼到了如此地步。
既然如此,他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躲在天底下哪个角落,他便是耗尽一生也会把他找出来,让他后悔曾经活在这个世上。
不远处的几人很快走到了城门边,领头的士卒轻轻敲了敲门,那个门立刻开了个只容一人进出的口子,他们进去后,又立刻关上。
魏远一直看着门的方向,直到他们进去了很久很久后,才转身离去。
心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失落,缠绕着他未退的沉郁暴怒,让他走下去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他的夫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看到魏远离去,其他将领也匆匆跟了上去,只留下了在城门外看守的士卒,和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黄大夫。
那女子,竟然真的进去了。
他一直以为那样的贵人绝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他们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高高在上,享受着许多他们所没有的特权,随便一个命令,也许便会改变千万人的命运,又或许,会让千万人身陷地狱。
他从以前就看不起这些人,凭什么普通人因为一次失误便要万劫不复?再难得到翻身的机会?他们却不管做什么,便是让平民百姓去种不知道是不是会危害性命的牛痘,也没人会说什么,甚至,会得到他们的盲目追随?
他跟他们之间缺的是什么?缺的不过是身份地位罢了!
他其实……一直很不甘心。
黄大夫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疲惫和哀伤,转身慢慢走回了营帐。
他是不是……又做了一件让人讨厌的事了?
……
另一边。
陈歌他们几人刚从那个门走进去,一个高大的黑影就忽然兔子一般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走在最前头的杨校尉的大腿,哇哇大哭。
“你们终于来了!嗷!我都在这鬼地方关了快二十天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除了这城里以外的其他人了!
嗷嗷!主公好狠的心,只会使唤人,连一句贴心的安慰都没有,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呜呜呜!
我的小青小翠,呜嗷嗷嗷,我都快忘记她们长什么样子了!还不知道我死之前能不能再摸一把她们滑嫩的小手!
主公还说夫人会进来协助我,呜呜嗷嗷,主公当我是傻子吗?夫人怎么可能愿意进入这个鬼地方,那定是诓骗我好为他继续卖命的!
让我相信夫人真的会来,我倒不如剃个光头跟那些秃驴一起去当那坐怀不乱的和尚过上无滋无味的日子去算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当初参加了牛痘试验并成功了的六个士卒也随着他们进来了,杨校尉是其中品级最高的一个,因此走在了最前面,就这样被抱了个正着。
看到那紧紧抱着他的大腿拼命把眼泪鼻涕往他裤腿上擦的某个大男人,杨校尉嘴角狠狠一抽,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底把这家伙一脚踹开的冲动。
毕竟,这可是驻守常州的将军,品级比他高上不知多少,无论如何,身上总是会有他的闪光之处的……
就在这时,杨校尉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又狠狠往他的裤腿上蹭了一大撮鼻涕,亮晶晶地吊在他裤腿上一晃一晃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板着一张脸道:“茅将军,夫人来了。”
“嗷嗷嗷,可恶的主公,我最讨厌他了!我是做了什么孽……耶,你说啥?”
茅旭明猛地抬头,眼里还含着两泡泪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校尉。
杨校尉:“在下说,夫人来了,就站在在下身后,茅将军见到夫人不先跟夫人行礼,反而跪在在下面前,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茅旭明:( ̄△ ̄;)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般长,又仿佛只是过了一会儿,那原本抱着杨校尉大腿的高大男人猛地扑到了陈歌面前,若不是其他几名士卒反应快,立刻挡在了陈歌面前,此时被抱住大腿的人就是陈歌了。
茅旭明:“嗷!夫人,属下错了!属下不想当和尚啊啊啊!小青小翠若是没了属下,定是会寂寞空虚冷,天天独守空闺的!QAQ
夫人请忘了属下方才的胡言乱语……啊呸,方才的话绝不是属下说的!那定是某只路过的小鬼嫉妒属下相貌英俊人见人爱,这才故意陷害属下!”
陈歌:“……”
看着某个毫无节操地跪在她面前哇哇大哭的大男人,陈歌从灵魂深处冒出了一个疑问――
明明魏远瞧着还挺正常的,怎么他手底下的人,一个赛一个地活宝戏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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