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端起面前的清茶浅抿了一口,淡声道:“这种自私懦弱又无能的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的人生过废,又哪需我们额外费那功夫。
你道他不清楚真正把这天下搅得四分五裂的人是那谢丞相?
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和平统一的大楚,好让他可以按部就班地被推举上去,入太学做官罢了,便是这个大楚暗地里早已改了姓,那和平只是表面上的遮羞布,他也不会在乎。”
说到底,他满口国家大义,关注得也不过是自身的利益罢了。
鱼文月忽地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凑到她面前鬼鬼祟祟道:“夫人,你定是也听说了君侯斩杀司徒大将军全家的事情了吧?你当真一点也不介意?”
便是他们这些外人听了都心里发毛,别说夫人这个理应跟君侯最亲密的人了。
虽说身为军人,手上早已是染了不少鲜血,但跟战场上你来我往的厮杀不同,那可是单方面的屠杀啊!更别说,里面还有妇孺孩童!
自古而来,刽子手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别管他背后有多少苦衷。
陈歌微微一愣,不由得静默了一会儿。
她确实听说了,昨天早上离开东胜村前,她不经意听到一些村民在谈论这件事。
那时候,她心里说不震惊不在意,是假的,她一向做的是救死扶伤的活,这种本没必要的伤亡,她有些无法接受。
其实方才那曹兄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魏远本应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这样,司徒群义虽然还是会垮下去,但至少不是在一夜之间垮台,这给了司徒群义掌管下的百姓缓冲的时间,也给了这个天下适应的时间。
陈歌淡淡一笑,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纵贯常州的临江,道:“介不介意的,身处常州的人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罢。”
毕竟不管魏远这做法是好是坏,都是为了常州和常州的百姓。
“那也是,我可不要跟那厮一样,当那遭人唾弃的白眼狼!”
鱼文月立刻点头赞同,完了后才猛然察觉,“唉!夫人,我问的是你介不介意,你扯到我们常州人身上做什么?”
陈歌瞥了她一眼,看来这家伙不好糊弄啊,想了想道:“要说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说介意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啊!
就好比自家孩子做了跟自己心意相违背的事情,你一气之下不由分说就生他气,不理他,甚至离开他,这也忒儿戏了。
总得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好好地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看看自己跟他之间的矛盾能否调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一起过日子,是吧?”
能仅凭表面的事实和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决定跟某人一刀两断的人,只怕本身跟那人就没多少感情,或者干脆本身就是路人罢?
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件事魏远都认同,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魏远做的每件事都符合她的心意呢?
遇到问题,尝试一起找出解决的方法便是了,这天底下找到一个能陪伴自己左右的人,总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鱼文月不禁扬起一双柳眉。
瞧夫人说的,好像只要发现她跟君侯之间的矛盾没法调和,这日子就随时过不下去似的。
夫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乃是她们女子的楷模!
她们兀自说着话,却不知晓,她们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桌的人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
男子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裳,坐在阳光最盛的一个角落里,嘴角微扬起一个饶有兴味的弧度,慢慢地喝下了面前的茶水。
这魏远的夫人,倒确确是不同寻常得很。
没想到找出抵御天花的法子的,是这么一个女子,这回,他不是输给了魏远,而是输给了这女子。
男子微微一眯眸,喝完杯中的清茶后,便站了起来,在桌面上放下了一块碎银,嗓音清雅道:“常喜,我们走罢。”
……
几人用过午膳后,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便回城守府去了。
陈歌刚走进城守府,便见到高大俊朗的男人大步走到了她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问:“去哪了?我寻了你许久。”
陈歌看了看天色,太阳不过刚开始落山,他的事情就做完了?
在冀州的时候,她已是习惯他每天都忙到天都黑了才回来了,偶尔一两次早归,都是稀罕事。
不禁嘴角扬了扬,道:“早上醒来有些无聊,便跟鱼娘子到街上逛了逛。”
魏远淡淡地看了陈歌身旁的鱼文月一眼,饶是鱼文月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在触到那男人的眸子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魏远忽地,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在外头没喝酒吧?”
陈歌一怔,昨天晚上不堪回首的记忆瞬间回笼,忍不住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酒鬼吗?到哪儿都要喝酒?”
一旁的蓝衣暗暗点头,君侯的心情,她懂!这只怕是她这辈子唯一会和君侯达成共识的事了。
魏远忽地一眯眸,“今日还没来得及问你,萧哥哥是谁?”
陈歌:“……”
这人,专程寻她不会就是为了翻旧账罢?顿时打哈哈道:“不记得了,不过是些糊里糊涂的梦话,做不得准。
我还梦到昨天你是抱着我回房的呢!”
这梦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她怎么会让魏远抱她回房,城守府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便是她喝醉了,也不会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啊!
魏远看了她一眼,忽地双手一抄,直接便抱起了她,看着陈歌猛地瞪得溜圆的一双杏眸,淡声道:“这不是梦。”
陈歌:“!!!”
魏远垂眸看着她,突然轻声呢喃:“罢了。”
陈歌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直接抱出了城守府,放到了栓在外头的一匹黑色骏马身上。
不禁一脸愕然,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想做什么,男人便解开缰绳,一个纵身坐了上来,把她拥在怀里,轻轻一扯缰绳,马匹便慢慢地向前奔跑了起来。
陈歌:“!!!”
明显被遗忘了个彻底的鱼文月看着驮着两人的黑马渐渐跑远,不由得歪了歪头,满脸困惑道:“我怎么总觉得,在你们夫人面前的君侯,跟我所知道的君侯不是同一个人呢?”
蓝衣不禁狂点头。
这件事,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另一边,被猝不及防“绑架”到了马背上的陈歌忍不住拼命转头,有些气急又有些莫名其妙地道:“魏远,你要带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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