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从全身离开的瞬间，彦长寒喷了一口鲜血，眼神因虚弱而黯淡下去。

　　他看了一眼下方伏倒的无数魇族人尸体，面色一暗，仿佛想到了什么，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充满了一股沧桑悲凉之意，“这又是为什么？”

　　地上，驼背老者眼神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是眼神闪过了黯淡。

　　“尊上的威压，消失了？”

　　他突然愣住了，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了上方的李痕。

　　只见李痕的身影开始歪歪倒倒，突然眼睛一闭，松开了赵战与林涛二人，从空中坠了下去。

　　彦长寒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猛地冲向了李痕下坠的位置。

　　“轰”的一声，他从半空接住李痕，而赵战二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彦长寒将李痕的身体扶正，回头愤怒地盯向驼背老者，冷峻道：“彦无为，你想看他摔死？”

　　“不……属下不敢！”

　　驼背老者脸上冒出了冷汗。

　　随后，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道：“王，你还好吗？”

　　“好的很……咳咳，咳咳咳……”

　　彦长寒咳嗽了几下，又咳出来一团血丝。

　　驼背老者看了眼已经陷入昏睡的李痕，犹豫了片刻，道：“王，尊上就是……假老祖。”

　　彦长寒将李痕平放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本王赶来的时候猜到了。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天意弄人，”驼背老者苦涩道，“梦尊不让我说。”

　　彦长寒面色复杂，点了点头，“你是少数知道那些机密的族人，遇到梦魔，是你的荣幸。”

　　“的确……王，需要将其他地方的族人召集来，继续屠灭此城吗？”

　　驼背老者看了一眼周围，崩塌的酒楼之外，到处都躺着魇族的尸体，以及在各处角落暗中窥伺的修士。

　　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修士，根本不知灾难是否真的结束了，在巨大的变故发生之际，他们本能选择以最快的速度躲进建筑之中藏着。

　　每个人都有一种期待，期待那个从空中跌落的男人，宣布一切的结束。

　　甚至有人认了出来，那个男人……似乎是李痕。

　　“等他醒来再说。”

　　彦长寒盘膝而坐，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黝黑的精巧晶石，握在手中，开始闭目疗伤。

　　驼背老者点了点头，走向了林涛二人。

　　两人从高空摔了下来，全身本是骨肉错位，却短短时间内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看上去只是虚弱，并没有奄奄一息之感。

　　林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默默地看着驼背老者的接近。

　　驼背老者走到他身边，神情复杂道：“你是他的人？”

　　林涛嘴角露出一丝嘲意，“你等低贱之人，竟也知晓当年的事，懂得他的身份。”

　　驼背老者皱眉道：“你究竟是谁？”

　　“命魔直属，不属于这里的人。”林涛淡淡看了他一眼，朝着李痕走去。

　　驼背老者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了，“尊上不是在地下吗？”

　　话音落下，彦长寒双眼猛地睁开，余光死死盯着林涛。

　　林涛没有说话，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彦长寒一眼，道：“他醒来之后，身份不可泄露。”

　　“放心。”

　　彦长寒从手里的戒指摸了摸，拿出了一套灰色的衣裳……

　　时间缓缓过去。

　　月色下垂，天色昏暗。

　　整座城，还在极度的压抑之中。

　　无数个黑暗的角落，孤独而悲怆的灵魂舔舐着伤口，却因为萧杨酒楼下方两道强大的气息威慑，不敢发出悲鸣与嘈杂之音，只能无声无息的抽泣。

　　无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或许是下一场无力抵抗的屠杀，或许是迟来的救赎。

　　他们唯一确定的是，空中昙花一现的黑雾身影，以及城中两道恐怖的气息，足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弱小，只能等待被裁决命运的弱小，或许是世间最大的罪孽。

　　这罪孽，不可摆脱，除非……

　　“是梦吗？我好强，可以轻易左右人的生死。等等……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痕躺在地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之间，残余着淡淡的灰色，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化。

　　不知从何而来的孤寂，忧郁，充斥了他的面庞。

　　“天选者，您醒了？”

　　身旁，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李痕转头一看，发现了一个气质萎靡的中年男子凝视着自己。

　　此人衣着朴素，气势似乎也十分普通，但他脸上写满了关切，似乎极为在意自己。

　　李痕愣住了，“你是谁？叫我什么？

　　彦长寒微微一笑，将李痕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叫彦长寒，是一个普通魇族人。至于天选者，我会给您解释的。”

　　“魇族？”

　　李痕面色一寒，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剑。

　　彦长寒面色一变，连忙摆手道：“天选者，我没有恶意，您昏迷的这段时间，是我在一直守护你。”

　　李痕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会儿，手从剑上放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又是一愣，“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片狼藉，到处是残破的建筑废墟，甚至李痕的不远处，地上斜靠着一块“萧杨酒楼”的牌匾。

　　彦长寒叹了一口气，“这里……”

　　“小战？”

　　李痕突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颇为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赵战坐在一块破碎的墙壁上，正在发呆的模样。

　　李痕朝赵战走了过去，“小战，到底发生什么了？”

　　就算周围有些昏暗，但李痕将命力汇聚双眼，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不光是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古怪，脸上更是多出了一条条奇怪的纹路。

　　纹路弯弯曲曲，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模样，整体像是一座山形的轮廓。

　　听到李痕的声音，赵战浑身一震，站了起来，“公子，你醒了？”

　　李痕皱眉道：“我从空中掉下来，被魇族俘虏……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赵战惊讶地看着李痕，“公子，你都不记得了？”

　　李痕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说记忆十分突兀，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赵战苦笑道：“公子，你被俘虏之后，有一个自称梦魔的少女突然出现，她十分强大，将那些魇族都杀了，然后将我变成了这副模样，留下来守护你。”

　　李痕微微一愣，眼神不禁充满了浓浓的好奇，“梦魔？好奇怪的称号，她说为何救我了吗？”

　　赵战叹了口气，“公子，她说你是魇族的天选者，游离来此，不忍心看你死于魇族之手，所以顺手救下。她说，救你是出于与魇族什么尊者的交情，你醒来不必自作多情，她不愿与你有纠葛。”

　　“魇尊，天选者？”

　　李痕眼神开始闪烁。

　　他曾经捏造过天选之魇，没想到现在反而被人当作了魇族的天选者，倒是有些可笑。

　　这时，彦长寒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丝丝僵硬的微笑，“天选者，他说的不错。梦魔大人绕我一命，让我留下来保护你，直到你遇到我族尊者为止。”

　　“保护我？”

　　李痕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这么弱，还是保护好自己吧。何况，我不是什么天选者，你走吧。”

　　他醒来的第一刻就感知到，彦长寒身上的气息波动，连当初的彦竹都不如。

　　“呃。”彦长寒一时间噎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天选者，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会保护你的。”

　　李痕眉头一皱，“你是魇族，我可能会杀你。”

　　“我好歹守护你几个时辰，你忍心吗？”

　　“……”

　　彦长寒反问的语气，让李痕眉头皱了起来。

　　李痕懒得再理他，又对赵战道：“小曼呢，萧楼主呢？她们去哪里了？”

　　赵战道：“萧楼主突然有急事，丢下城主逃了。”

　　“这……也好。你姐呢？”

　　赵战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道：“被那个梦魔带走了。”

　　“被她带走了？”

　　李痕眼皮一跳。

　　“城主，她说我姐很有天赋，所以把她收做弟子带走了。”赵战补充道。

　　李痕沉默了良久，摇头道：“跟着我也会受苦，或许这对她……才是一个变成强者的真正机缘。”

　　“我姐离开之前说了，让公子不必挂念，有缘会再见的。”

　　赵战默默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