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扬扬,遮盖了天上的月光。
街上的积雪已经有了两尺之厚度,周围温度也越来越低,只要哈出一口气,就会在空气中变成冰粒。
李痕三人顶着大雪,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在大雪的冲刷之下,满城的残乱已被覆盖,丝丝血腥味钻入李痕鼻间,又被寒风吹散。
罪孽是吹不走的。
李痕所过之处,时时听到压抑的哭喊声,从深闭的屋宅之中传来。
“唉,这就是龙脉被遮盖的代价吗?”
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这座城,有无数的无辜之人,或许从天上降下第一粒雪花之时,一切都难以挽救了。
李痕看了一眼郡王府的方向,又是微微叹息。
央殿来人,终究只是桑昊的一面之词,不该轻信的。
毕竟,这座城沦落在现在的境地,所谓的央殿之人仍然没有到来,就算他们在城外察觉到这里没有所谓的龙脉气息,也应该进来弄清情况才对。
李痕想不明白。
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桑昊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欺骗了所有人。
但事已至此,桑昊与郡王府的人究竟有何居心,他们下场如何,李痕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
彦长寒跟在李痕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道:“天选者……李痕,你同情他们?”
李痕深吸了一口气,“同情又如何,我能做什么?”
“都是命……世道复杂,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楚呢?”
彦长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黯淡,“有的人,生下来便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为他人而活。若什么也改变不了,一生困顿其中,又有何意义?”
李痕微微一愣,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赵战却摇头,“公子,为他人而活,起码有撑下去的念想。若被珍视之人摒弃,才是最大的可悲。”
李痕又是一愣,怔怔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赵战,“小战,你变了……”
昏暗之中,赵战微微低下了头,微笑了一句,“公子,人都会变的。”
李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曼不会有事的,不要多想,以后跟好我。”
赵战抬头,笑道:“公子,我没事。”
三人再度沉默了下去,继续行走。
直到,城门出现在了前方。
李痕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站在城门之下停了下来。
他慢慢回身,看向了这城最后一眼。
满城的风雪呼啸中,李痕闭上了双眼,“希望……你们能挺过来。”
李痕踏出了城门。
突然,他心中一悸。
出城的那一刻,脚下的大地突然有了不寻常的颤抖。
李痕茫然地看着脚下,“发生了什么?”
“殇……”
“恨……”
风雪之中,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嚎声,悠长回荡,连绵不绝。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从地下升起,蔓延了整座城。
李痕凝神,仔细听起了风雪中隐藏的声音。
“呜呜……”
似女子的哭泣声,又仿佛只是风雪的呼啸声。
看似坚强的人,在夜间独自哭泣是什么感受?
此城若是有命,又是谁的命?
一条命,一场梦,被淹没在风雪之中,默默地回答了一切。
“幽儿,等我。”
李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带着不容动摇的执念,朝着城外道路的方向走去。
雪花落在了他的肩上,慢慢融化,浸透了他的身子,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意。
身后,风雪之声呼啸得更大了,似乎在挽留,在绝望。
在李痕踏离城门的瞬间,大雪便有了疯狂的姿态。
苍天如同撕开了一道口子,无穷无尽的大雪,接天连地,灌注在了西郡城中,渐渐的,城中的一切开始冻结,彻底凝固在了时空……
李痕听到了不寻常的异象之声,却没有回头再看。
雪中,他白衣胜雪,一步一个脚印,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
两个时辰后。
数十里外,望冥江岸。
月明星稀,没有雪云。
万顷江水从西方滚滚而来,奔流向东,一去不复返。
江水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之声,如打雷般,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岸上,船坞旁。
一艘小船摆在江水之上,沉浮不定。
“有空船,我们运气不错。”
李痕站在船坞上,有些庆幸地看着这艘船。
按理来说,魇族在外肆掠,这里应该不会有如此完整的船,抛锚在江上。
“我来划船。”
彦长寒直接跳了下去,落在船上。
李痕也准备跳下去,突然被赵战一把拉住了。
赵战担忧地看着大江,“公子,我们真的要走水路去皇都吗?江上若遇到意外,我们很难应付……”
李痕有些犹豫了,“有道理,在陆上还可以躲藏,在江上……”
下方,彦长寒有些尴尬地看着李痕,“都走到这里了,你反悔了?”
早知道就不跳这么快了,现在搞的自己一个人在船上,走也不是,等也不是。
“安全起见,还是别走水路了。”李痕深思片刻,转过身去。
“别!”
“不要!”
“留步。”
几乎同时传来的三道声音,让李痕眼皮狂跳。
赵战根本就没有说话,是他之外的三个人。李痕皱眉看了彦长寒一眼,“你没资格干涉我的决定。”
彦长寒却仿佛没有听到李痕说话一般,全身僵硬,嘴里喃喃道:“不可能。”
“出来吧。”
李痕灵眸闪烁着精芒,对船舱喊道。
船内有人。
“年轻人,都来了,为何不坐船?”
一位蓑衣老者从船舱内探出了头,斗笠之下,看不清脸。
李痕转过身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小战,我们走。”
蓑衣老者拍了拍彦长寒肩膀,“你同伴都上船了。”
彦长寒面色僵硬,嘴角露出一分苦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深的恐惧、震惊。
“他跟我没关系。”
李痕摆了摆手,迈出了几步。
蓑衣老者看着李痕的背影,松开了搭在彦长寒肩上的手,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笑道:“我为何不该出现?”
李痕脚下未停,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你,很诡异。”
就在他再度迈出几步时,一道急不可耐的声音从腰间传来,“小子,停下!”
李痕眉头一皱,从储物袋取出了乌黑的剑,“你发什么神经?”
剑妄愤怒的声音传来,“小子,你答应过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李痕摇头,“我还没答应你。”
“御剑之术不要了?”
“你想算计我,我知道的。”
李痕将剑收回了储物袋,走出了船坞数丈外。
赵战跟在身后,眼神十分疑惑,“公子,刚刚是剑在说话?”
李痕点了点头,“很古怪吧,也是一个不怀好心的老头。”
“公子,彦长寒……我们真的不管了?”
“他看上去也不安好心。”
“……”
“先休整一下吧,凌晨出发。”
李痕在一簇干净的草地盘膝而坐,拿出了一些灵石,开始了脚下昆仑穴的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