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周镇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开进了蒋家院子,车上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跟护士,他们匆匆进屋,将蒋正国抬起来放在担架上,又匆匆地抬出去。
应小川跟着医护人员一块儿走出去,出门就看见院子里出现一个身穿唐装,大腹便便,满脸富态的中年男子。
他正站在救护车的旁边,皱眉看着蒋正国被医生抬出来放在车上,瞎子从屋里跟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他,脸上划过一闪即逝的惊讶,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停顿了一瞬,而后相互错开。
紧接着,瞎子跟着医护人员一块儿上了车,救护车忽闪着很快就驶出了蒋家小院。
院落里安静下来。
似乎方才的喧嚣只是一场错觉。
月光劈开阴沉沉的乌云倾泻而下,与院子里的路灯相交辉映。身后,蒋溪的棺材孤零零的摆在灵堂之内,乌黑阴沉的棺木反射着冷冷的阴光,仿佛要印入人的心底里去。
眼下已经没有应小川跟敖翎什么事了,二人在救护车离去之后,也回了宾馆。
隔日中午,应小川在一阵饥肠辘辘中转醒。睁开眼,肚子正唱着空城计,他果断爬起来洗漱出门。
乘坐电梯抵达一楼,一眼就看见大厅的沙发上,保洁阿姨,服务员以及保安三个人聚在一块聊天。
“昨晚的事太邪门了,我现在想起来还一阵毛骨悚然。”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这世上哪来的鬼啊。”
“我亲眼看见的,要不然我也不肯相信哪。”
应小川的脚步被这句‘有鬼’给引住,于是改道径直往沙发方向走去。
应小川微笑,“你们刚才是在说什么闹鬼的事?”
“这事啊,这事您得问保洁阿姨,我们也是听她在说。”服务员说。
应小川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向保洁阿姨,“阿姨,您昨晚上是看到什么了吗?”
保洁阿姨匪夷所思道:“小伙子,你真想知道啊?你不害怕吗?”
“不怕,我这人向来胆子大,听什么都不怕。”
保洁阿姨这才说道:“那我就仔细跟你们说一遍。昨天晚上啊,我三点钟就起来去烧水了。我家那片都是自建的楼房,厨房是在院子里,我披着衣服出门,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对面老蒋的家,点这一盏灯吗,那盏灯是绿色的,火光很微弱,一跳一跳的,不断在飘,看起来就好像火苗被人用力扯着似得。不过我没在意,就去厨房烧水了。可等我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老蒋家的窗户,一大片绿色的光,飘荡着,就跟坟头上的鬼火一样,可怕死了,而且当时,我还听到了卡车开过的声音,突突突呜呜,非常清楚。”
“你不会是听错了吧?”保安道。
“不会听错的,我家那口子开了大半辈子的卡车,我能听错那个声音吗?可是很奇怪啊,我们住的那片地方都是居民区,居民区是怎么会有卡车?”
应小川沉吟,“会不会是哪家在看电视,声音传出来了?”
“不会。”保洁阿姨坚定的摇头,“我能肯定,这绝对不是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太清楚了,就好像我当时就站在马路边上,一辆卡车刚刚从我面前经过那么清楚,很可怕。”
服务员俨然被带入了情境之中,吞了吞口水,面染惧色,“我,我听说,蒋溪就是被卡车给碾死的难道,昨晚蒋溪在自己的家里”
“你先别打岔,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保洁阿姨接着说道:“我回房间之后,就跟我家那口子说了这事,我家那口子死活不信,非得自己去看个究竟,我就带他出去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保安跟服务员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们俩个一出门,就听到了哭声。”
应小川抬眸,“哭声?是蒋溪的声音吗?”
“不是。是隔壁李寡妇的哭声,我跟我家那口子以为出啥事了,就跑过去看,这一看,可真把我们给吓着了。”
“哎呀,何婶,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老是说一会儿停一会儿的,我都害怕死了。”服务员跺着脚一脸不满。
“李寡妇家里,不是养了很多的鸡鸭吗?她家的鸡跟鸭,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保安诧异的惊呼,“死了,怎么死的?”
保洁阿姨又摇头,“这我哪儿知道,我就看到啊,那些鸡啊,鸭啊,死了一地,李寡妇的院子,墙壁,跟窗户上,全都糊着鸡鸭血肉的血浆,太可怕了。”
“这也不该啊,蒋溪跟李寡妇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去害她?”
“这我哪儿知道?鬼讲道理吗?”
“你这人真是,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它讲不讲道理。”
二人说着说着就拌上了嘴。
这时宾馆门口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她是这家宾馆的另一个服务生。
坐在沙发上的服务生站起来,冲她喊道:“小单,你怎么了?”
小单失神的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把身上的包卸下来紧紧抱在怀里,手还在微微的颤抖。
“小单,你到底怎么了?”服务生关切的问道。
小单抬起头,抬手抚了抚胸口,声音有些喘,“你让我先缓缓先。”
保洁阿姨道:“什么把你吓成这副样子,大白天见鬼啦?”
小单哭丧着脸,“何婶,你就别吓我了。我真的在大白天见鬼啦。”
“啊?你不是去了趟医院看你妈吗?这么就见鬼了?”
小单道:“今天早上五点,我去医院给我妈送衣服,经过神经外科病房的时候,忽然听到其中一间病房有男人的哭声。我低头一看,病房门口竟然有血脚印,一个接着一个,从门口蔓延到房间里面,我以为是出事了,就跑到服务台去叫人,护士们来了,才发现整间病房都布满了那样的血脚印。”
“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啊?”
“谁会在医院做这样的恶作剧,而且你们知道这间病房住着谁吗?”
“谁啊?”
“就是蒋溪的爸爸,蒋正国啊。”
“啊!”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大变化。
“而且那间病房就住着蒋叔一个人,他人还在昏迷当中,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当时听到的哭声到底是谁发出来的,你说我怕不怕。”
“还有你们知道吗?我看到的那些脚印,全都是前深后浅的,就好像是有人踮着脚在走路,这谁会垫着脚走路啊?”
“不会真的是蒋溪真的去看他爸了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保安道:“听说蒋溪死时身上被卡车碾压的一块好肉都没有,浑身都是血,要是真是蒋溪去看他爸了,那些血脚印就肯定是他留下来的。”
“他为啥要回来啊!”
“也许是死不瞑目吧。”
“冤有头债有主的,他就算要回来报复也该找那个司机去,为啥要回周镇吓人。”
“这就说明害死他的那个人就藏在周镇里啊。”一道清脆的嗓音,从宾馆正大门的方向传过来。
众人一怔。
应小川回过头,就看见敖翎从门外走进来,看样子像是出去之后又回来了。
他站起来,“你去哪儿了?”
“小姑娘,你为啥这么说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一道是应小川的,另一道则是保洁阿姨。
“我刚从蒋叔家里回来。”敖翎看着应小川回道。旋即又看向保洁阿姨,“因为有人要找蒋家的麻烦。”
应小川隐约察觉不安,遂追问:“什么麻烦?你看到什么了?”
“早上有个道士在蒋溪家里,说蒋溪之所以无法入土为安,只是因为蒋家风水不好,阴气重,所以他死后才魂魄不安,要想平息蒋溪的怨气,就必须拆掉蒋家的房子,填土建上新楼,否则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受到牵连,现在拆迁队都已经过去了。”
应小川猛地皱起眉,“他们要拆房子,他们凭什么拆蒋溪家的房子?这件事情蒋叔知道吗?”
敖翎道:“蒋叔家房子的地皮,二十五年前就被人买走了,土地的主人想要强拆房子谁也没法拦着,现在蒋叔人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行,蒋溪的棺材还在那里,蒋叔所有的家当也还在那里,他们还不能这么做。”应小川说完,就大步走出去,敖翎也随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