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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坐在供桌后。他的面前,站着司礼监掌印张鲸。张鲸虽带着脚镣、大枷,却依旧傲慢的昂着头。
贺六笑道:“张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杀我妻子的时候,应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上吧?你跟张四维勾结,抹黑张居正老首辅的时候,应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上吧?”
张鲸倒是很硬气:“姓贺的,要打就打,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贺六拍了拍手:“好!想不到张公公早就没了鸡儿,却是个视死如归的好汉子!来啊,先打他四十大棍!明告诉你吧,我要公报私仇!这四十棍,是为了我的亡妻白笑嫣打的!是为了被你抹黑的张老首辅打的!是为了被逼自杀的张敬修打的!是为了我那忧愤而死的义弟冯保打的!”
几名锦衣卫力士,将张鲸按倒在地,“噼里啪啦”就是四十棍。
四十棍打完,张鲸已是奄奄一息。
张鲸不是忠直公杨炼,没有什么钢筋铁骨。挨打之前,他还是气势汹汹。挨打之后,他换了一副求饶的口气:“六爷,别,别再让你的弟兄给我上刑了!你问我什么,我便老实答什么。”
贺六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么?也省得脱裤子挨揍了!张鲸,我且问你,巫蛊案是否是你设下,诬陷恭妃和皇长子的?”
张鲸闻言,苦笑一声:“六爷,巫蛊案的主使根本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我是上了别人的套子啊!”
贺六问道:“嗯,那我问你,你当初是如何知晓,娴岚院里埋着巫蛊阵的?”
张鲸供认不讳:“这一切,要从腊月初七,我看到的一本书说起。”
张鲸讲述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腊月初六,顺天府查办了京城首富家的巫蛊诅咒案。此案闹得京城里沸沸扬扬,张鲸亦有耳闻。不过,这案子始终是顺天府办的,与东厂无关。张鲸只把这件案子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腊月初七,照例,下晌张鲸要看看史书。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本来张鲸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自当了司礼监掌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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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要不在宫里当值,每日下晌都要看史书。毕竟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读史可以明鉴嘛!
那几天,张鲸一直在看《宋史》。他的干儿子,东厂领班太监柳应海却拿错了书,给他呈上了一本《汉史。武帝纪》。
张鲸倒是没怪柳应海。《宋史》、《汉史》都是史书嘛。
《汉史。武帝纪》,是记录汉武帝生平的本纪。其中当然会用大量笔墨,描述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
张鲸读到太子刘据被人污蔑,用巫蛊之术诅咒汉武帝早崩这一段儿时,竟然义愤填膺,正义凛然的大骂奸臣江允不是个东西。
腊月初八,顺天府尹将巫蛊诅咒案的案卷、人犯交接了东厂。
张鲸看了案卷,计上心来!既然一千六百年前,江允可以借巫蛊案陷害太子刘据谋反。那一千六百年后,我张鲸何不借着巫蛊案,陷害恭妃和皇长子呢?
张鲸打定了主意,准备用酷刑逼迫廖芳,让廖芳承认,他这个巫师,当初受恭妃的命,设下过巫蛊大阵,诅咒皇上,皇三子。
哪曾想,他还没给廖芳上刑,还没对廖芳说陷害恭妃的事儿,廖芳便忙不迭的招供,说以前曾经进过一次宫,帮恭妃设下过巫蛊阵,诅咒皇上、皇三子。
张鲸大喜过望。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所谓的诬陷变成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张鲸心中暗道:看不出啊看不出。恭妃平日里看上去孱弱敦厚的样子,原来是装的,其实她的内心狠毒无比!
有了廖芳的指认,一切就好办了!张鲸先进宫将此事禀告了万历帝,又带着东厂的人,围了娴岚院,按照廖芳所说的位置,挖出了两个布偶、一个桃木人。张鲸嫌人证不够多,又随便抓了娴岚院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屈打成招,让他们供认受恭妃指使,帮巫师廖芳埋过布偶、桃木人。
说完这一切,张鲸气息奄奄的恳求贺六:“六爷,我真的是上了廖芳的套子啊!我想,廖芳背后,不是恭妃,就是王皇后!错不了的!”
贺六打断了张鲸:“你刚才说,腊月初七,你的干儿子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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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海拿错了书,给你看了记着巫蛊之祸的那段儿汉书?这也太巧了吧。腊月初六,顺天府破获了京城首富家的巫蛊案;腊月初七,你的干儿子就让你看有关巫蛊案的史书;腊月初八,顺天府便将廖芳交接给了你们东厂?”
张鲸闻言,茅塞顿开:“我明白了!柳应海那小崽子吃里扒外!他这是用史书,故意引我上套呢!”
贺六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铸造千秋万代钱的,是恭妃的亲哥哥。王安在五衙会审时,表现的过于镇定。会不会,这一切,都是王皇后、恭妃、王安一起设下的一个陷阱?而张鲸的干儿子柳应龙,早就被王安收买?
贺六当然不敢也不能审问王皇后、恭妃、王安。可他却能缉拿柳应海!只要抓住了柳应海,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张鲸哀叹道:“日了个狗儿的!这些年,我张鲸没少往朝廷官员身边安插耳目、内应。哪曾想,我最信任的人,我的干儿子,竟然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内应。”
贺六没有搭理张鲸,只是吩咐身旁的力士,将张鲸带回了牢房。
入夜,贺六领着杨万和十几名力士,来到了东厂领班太监柳应海的外宅周围。
不多时,柳应海鬼鬼祟祟的推开了门,走出了外宅。
月黑风高,柳应海忽然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十几个人。
“柳公公,我等你好久了!”贺六朝着柳应海喊道。
柳应海定睛一看,面色镇定的说道:“原来是贺六爷。”
贺六笑道:“柳公公,走吧,跟我们回一趟锦衣卫。”
柳应海笑了笑:“六爷,不忙。我要去见两个人。您老敢不敢随我一同去?”
贺六皱了皱眉头:“你要去见谁?”
柳应海镇定自若的说道:“自然是指使我,将张鲸引入圈套的那两个人。”
贺六眉头一皱:“哦?那两个人,应该就是巫蛊案的罪魁了吧?”
柳应海笑道:“六爷说是,那就是。我知道,以六爷的好奇心,是一定会随我前去的。走吧,咱们到城南土地庙中走一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