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夕阳红关淮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上茶,唇角扬起, 藏不住的得意, “怎么样, 我这次的眼光不错吧?”
“你的告白就不能换个路数, 怎么还是送车。”许青山敲了下桌子, 坐直起来, 拿起平板点了两道菜,语气凉凉, “作为哥们,我劝你最好马上收心, 他们家不嫁女儿,只娶上门女婿。”
关淮一噎,抬手挡在嘴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张脸憋得通红。许青珊很少提家里的情况, 他只知道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去年年尾的时候先后嫁了。
勉强止住咳嗽, 眼神倏地锐利起来,多了丝探究。“你俩真认识,还是觉得我眼光不行?”
在门外碰到的时候, 许青珊说是来见客户,刚才他们照面, 她吃惊的表情绝对没有做假。
许青山双手交叠, 再度靠向椅背,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
一年前, 许青珊是发小彭文修的女友,跟他确实不是朋友,甚至没正眼看过他,即便最后一次见面,她给了他40万。
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不然,她别说跟踪,跟他说话估计都没多大兴趣。
关淮见他不吭声,意识到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脸上的表情僵住,有点儿烦躁,“我相亲见的那些都不如她好。”
“你要是能说服你爸妈,以后生了孩子跟她姓,当我没说。”许青山乜他一眼,倾身拎起茶壶倒茶,继续下猛药,“还有,她是我发小的未婚妻,没跟你说么?”
关淮被他接二连三的话炸得有点懵,“她来b市有一年多了,没听说她有男友,男性朋友不少是真的。”
来了一年多?许青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禁不住又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玩味的目光
关淮倾身靠向椅背,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窗外某一处,抬手按了按眉心。店前高大的梧桐空余光秃秃的枝干,迎着暖阳在冷风中轻摇,一下一下,比他的思绪还乱。
许青珊入职思域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给他的画廊开幕做策划,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小迷信,工作能力很强。
熟识之后经常约饭,他渐渐被她大方爽朗偶尔又迷糊的性子吸引。暧昧了小半年,中间相亲见过不少女孩,也短暂跟人交往过,还是觉得她最好,这才挑了日子准备告白。
“待会你自己问她,我说的是不是事实。”许青山放下茶杯,拿着手机起身去外边打电话。
离开霖州的时候,彭文修说他已经获得许青珊家人的认可,准备订婚。之后没怎么联系,还以为再见面会是他们的婚礼。
关淮从不撒谎,也就是说,许青珊是在彭文修说订婚后没多久就来了这边。
结束跟彭文修的通话,许青山折回去,若无其事坐下。
“待会吃完饭我问下。”关淮抬了抬眼皮,有点郁闷。
他们大学的时候睡上下铺,关系很铁,以前交女友带来见他,没见他这样。
许青山不置可否,有意无意望向洗手间的方向,透明廉价的一次性打火机,在右手的五指间灵巧翻飞。
片刻后,视线里多了一抹红色的身影,收了打火机,不动声色的移开眼,望向窗外。
许青珊拉开椅子坐下,刻意忽略不知何时变得微妙的气氛,精致的眉眼浮起恰到好处的浅笑,一脸泰然。
关淮喝了口茶,笑得有些牵强,“想吃什么,我跟青山都点过了。”
“我吃什么都行,不麻烦了。”许青珊唇边的笑容扩大,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关淮给她倒了杯茶,随口打听她要见许青山的原因。
“需要聊的比较多,待会吃完我单独跟他谈。”许青珊敷衍过去,端起茶杯,优雅抿了一口。
许青山闻声抬了下眼皮,微眯着双眸拿眼看她,抿着嘴角不说话。
许青珊感应到他的视线,蓦地有些紧张,徐徐抬眸,大大方方对上那双眼。只一瞬,她便在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咬着嘴角,心口突突直跳,扭头望向窗外。
她好像被看穿了……
服务生开始上菜,许青珊平复好情绪,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振了下,拿起划开接通。
听了几秒,抬起头望向对面的许青山,手心又开始有点潮,“你再说一遍地址。”
青邑港燕子巷28号是许青山家,老板娘旅行社的新路线跟他有什么关系,大老板竟然要求她今天必须堵到人?
他不是支教老师么?去年她还给了他40万,让他拿去修缮教室。
听着同事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地址,许青珊暗暗吁出口气,“知道了,赶紧把资料发给我。”
挂断电话,菜也上得差不多,短信进来,全是她要跟许青山谈的内容。从碰面就压在胸口的心虚,一瞬间散去,神清气爽。
这通电话来得很及时,不然她的脸得丢到太平洋去,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看上许青山?
这家店的菜味道还不错,吃饭的气氛却有些压抑。许青山话不多,自打她坐下就没再开口,吃完筷子一放,先去埋单。
关淮扭头,瞟一眼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许青珊不悦皱眉。
关淮笑了下,状似不经意的口吻:“你跟青山真的认识?以前从没听你说过在b市有朋友。”
“不算是朋友,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发小,见过几面,他离开霖州后再也没联系过。”许青珊侧眸,视线里的高大身影已经开门出去,安了心。
“我没听他提起过。”关淮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给她也给自己留足面子,“走吧,你不是还有事要跟青山谈。”
跟许青山的说法正好对上,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
目光移向一旁,眼底的热情散去,有点庆幸,更多的是失望……结婚对象好找,各方面都合意的结婚对象不好找。
许青珊堆起虚假的笑脸,背上包跟他一块出去,直觉许青山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她并没有什么把柄,能让关淮在准备告白的时候,突然刹车。
从洗手间出来,他的眼神就凉了。
出了门,天幕碧蓝,阳光筛过店前的梧桐,落了一地斑驳的光影。
许青山站在树底下,右手抄在衣服口袋里,左手指间夹着一支烟,表情漠然。身后的影子拖在地上,斜斜融进树影,静谧如画。
许青珊抿紧嘴角,双手抄进大衣口袋,低着头跟在关淮身后走下门前的台阶。
进了巷子,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地逼近,关淮走在前边,手机有电话进来,接通后嗓音低低地跟人交谈。她夹在两人中间,越琢磨越窝火。
昨晚跟爷爷打完电话,梦见穿上婚纱,今天恰好又遇到让她有些心动的人,还以为上回随便摇到的上上签应验,不料错得更加离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今天的倒霉事还没到头的直觉。
回到许青山家门前,关淮结束通话,拿出车钥匙解锁,偏过头抱歉一笑,“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许青珊往边上让开,心不在焉地捏着兜里的手机。
路虎开出去,巷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许青山站在阴影底下,摸出支烟叼嘴里,打火点着。
他不说话,脊背微微弓着,左手夹着烟,右手抄在帽衫的口袋里,一双眼黑漆漆的望过来,跟明镜似的,让人无处可藏。
“我们思域广告最近接了个策划案,跟开善寺壁画有关。”许青珊避开他的目光,正经谈公事,“壁画组由你全权负责,我想跟你了解下壁画绘制的年代,以及想要表达的内容。”
许青山抬了下眼皮,吐出口烟,掩在白雾后的眸子暗暗沉沉,没接话。
“许……老师?”许青珊有点毛,语气生硬,“能跟我谈谈那些壁画吗。”
每次叫他的名字,她都有种自己喊自己的错觉,傻得冒泡。
“没什么好谈的。”许青山抬起头,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嘭”的一声关上门。
他已经离开开善寺的项目组,并且办理了辞职手续。壁画还要等省级专家鉴定,才能知道到底是他的结论正确,还是领导正确,目前他什么都不想谈。
许青珊被关在门外,攥了攥拳头,把火气压下去,抓住门上的铜环使劲叩门,“许青山你给我开门!”
门后,许青山脚步顿了下,穿过前院,推开客厅的门进去,重重关上。
上了二楼,无声无息走到客厅上空一侧的走廊尽头,低头望向窗外。许青珊的身影被大门遮去,声音忽远忽近地传过来,有点儿气急败坏。
挑了下眉,掐灭上手的烟,又摸了一支塞进嘴里叼着,眼底多了丝兴味。
她居然会看上他……许青山嘴角弯了下,露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整颗心都活泛起来。
“他四年前就出轨了,我现在才知道,是不是特别傻。”宋宝宁吐出口烟,神情麻木,“珊儿,你说男人骨子里怎么就这么贱呢?”
“别想了,该验伤就去验伤告他,要么你就找证据证明他出轨,让他净身出户。”许青珊打开包,找到木糖醇倒出一颗丢进嘴里。
她该庆幸,那个男人不稀罕她给生孩子,有了孩子扯皮下去,肯定离不了。
作为多年好友,她该劝的都劝了,没见她听。
纯肉馅包子,肉还露在外边,别怪狗惦记。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这回可算是开窍了,终于下定决心止损。
结果呢,她上手打人她非但不帮忙,还怪她下手太狠,一脸心疼的表情。
她也是欠的,就不该管这破烂事,害得自己被房东赶出来也就算了,还白白损失了小六千的租房押金。
“不想了,我明天就去验伤。”宋宝宁又吐出口烟,眼眶又红起来。
许青珊嚼着口香糖,没接她的话茬。她性子软,从上大学的时候就这样,这些年工作了还是没点长进,在单位受欺负,回家当牛做马伺候渣男,居然毫无毫无怨言,也是让人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