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点时间等车,回到村里,正好是炊烟袅袅的点儿。
“婶子,我回来啦。”人还没进门,陶大勤的声音先传进了院里。
“你这孩子,可算是回来了。真是的,怎么弄了一整天啊?”姚金枝迎出来,一边唠叨着,一边赶紧接过了陶大勤背上的竹篓。
“碰上了些好东西,不小心忘了时间。”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陶大勤从背篓里拿出了塑料袋:“婶子,你看。”
“嗯?石耳?”透明的袋子无法遮挡视线,看到了里面装着的石耳,姚金枝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还真是好东西哈。黑佬,你在哪儿弄得?”
“就是秀峰那边的一个山坳里。”陶大勤讲述起了自己一天的行程,顺手又把装在竹篓底部的冬笋给翻了出来:“嘿嘿,看,这里还有几个竹笋。路上遇到了一片竹林,笋子挺多的,我就顺手挖了几颗回来。”
你这是采药去了,还是挖食材去了?发现冬笋加石耳的分量已经超过了草药,姚金枝不由的嘀咕道。
“回来了?我看看,都弄了些什么。唉?冬笋?还有石耳?”说话间,刘长河也从二楼的阳台上下来了,看了一眼陶大勤的收获,他也不由的笑了起来:“黑佬啊,怪不得你爷爷说你是个吃货呢,这出去了一天,就弄了这么多好吃的回来。”
“嘿嘿,路上既然碰到了,总不能就这么错过吧。你说是吧,叔?”陶大勤毫不在意‘吃货’的名头,事实上,他倒是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因为那代表着爷爷对他的爱。
能吃是福,在乡下,小孩子们吃的再多,长辈们也从来不会说‘你少吃点’,至于让孩子减肥的事儿,那就更不要提了。毕竟孩子们长大之后要帮着家里干农活,要是没有一膀子力气,那可派不上用场。
“说的也是。”刘长河大笑着,拍了拍陶大勤的肩膀:“东西给你婶子,让她做两个好菜,晚上咱们爷俩喝两盅。”
“黑佬,你先去洗澡吧,出来刚好吃饭。”拿起冬笋和石耳,姚金枝顺便吩咐了一句。
“嗯,我这就去。”
村里的大婶大妈们就没有手脚不利索的,明明陶大勤洗澡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仅仅不到一刻钟,可是,在他洗完出来之前,姚金枝就已经处理好了冬笋和石耳,将它们都做成了菜肴端到了桌上。
冬笋里头加了点肉片,弄了盘冬笋炒肉。这东西虽然爽脆甘甜,但说到底,没有一点儿荤油的话,还是欠了点味道。
至于石耳,倒是没有必要加肉。配上点过了霜的小油菜,清炒出来,素素的一盘,吃着才对味。
“来来来,就等你了。”看到陶大勤出来,刘长河伸手招呼到。
“来了来了。”一边答应着,一边来到桌边坐下。在拿起筷子之前,陶大勤先拿起了酒瓶,给刘长河斟了一杯酒。
“来,咱爷俩走一个~。”端起酒杯,刘长河一饮而尽。略微有些辛辣的酒液顺喉而下,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嘶~~~。”
陶大勤也是一样的表情。
放下酒杯,一边拿起筷子夹菜吃,陶大勤一边问道:“叔,招弟和园金是明天回来不?还是后天?”
招弟和园金,是刘长河姚金枝两人的大女儿和小儿子。跟陶大勤的‘黑佬’一样,这两个名字都是小名,并不是他们在户口本上的大名。
招弟,大名叫做刘倩倩,出生于84年,跟陶大勤‘应该’是同龄人。(陶大勤是个孤儿,被陶大爷捡回家的时候,只有三四个月大,又因为那是三月份的某一天,结果,他出生在哪一年就成了个迷。)
农村里么,人们的观念还是比较偏向于传统。就算是文化水平比普通村民高了点的刘长河,也一样不会例外。所以,在生下了刘倩倩之后,出于想要个儿子的想法,他就给刘倩倩取了个小名叫做‘招弟’。
被刘倩倩招来的弟弟,也就是小名园金的那个小子,大名叫做刘宏树。宏,是他的字派,村里跟他同辈的孩子们,名字里面都有这个字。至于最后的那个树字,则是请教了算命先生之后得来的――这孩子五行缺木,名字里最好带上一个跟木有关的字。
园金,是刘宏树的小名,取得是圆满金贵之意。不过,除了村子里的小伙伴之外,他上学时的同学们可从来都不会叫他的小名。
在镇上念小学的时候,刘宏树的外号是红薯。小学生吗,想法都很直接,只是单纯的因为宏树跟红薯谐音,就给了他这么个绰号。
等刘宏树年龄大了点,考中了县里的初中,他的外号又成了‘刘皇叔’――那一年,央视版的《三国演义》正在火热开播,而他的名字念起来又恰好跟刘皇叔有些谐音。
过了三年,升上了高中之后,刘宏树的外号又有了新的变化。
青春期的高中生们,对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情非常好奇,于是,‘皇叔’就成了‘黄书’,刘宏树的外号也从‘刘皇叔’变成了‘留黄书’,并最终演化成了‘骚人’。
或许是因为老被同学们叫‘骚人’,心里有些不满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刘宏树对学校生活开始有些厌烦了。然后,因为成绩跟不上,他最终并没有考上大学。
村里的年轻人们,如果没有考上大学的话,大多都会选择外出打工,刘宏树也不例外。
当时,比他先出去几年的刘倩倩正在一家大型建筑公司里上班,她所在的项目组恰好接到了一项海外工程,正需要人手。结果,刘宏树就离开家乡投奔了姐姐,跟着她一起去了国外,过上了出国打工的生活。
出国打工,可不像在外省。过年时,放不放假先不提,就算是放假了,因为心疼路费,打工者们也不一定会选择回家团聚。
除非是工程结束了。
比如今年。就是因为在国外的业务已经完成了,两姐弟才会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国。
“后天早上到。”听了陶大勤的询问,刘长河一边回答,一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虽然平时也会通过电话联系,但到底是有两年没能见着面了。一想到女儿和儿子就要回来了,做长辈的,喜形于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后天么?叔,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接人吧。对了,他们坐什么回来的?火车,还是飞机?”想了想,觉得两姐弟应该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陶大勤主动请缨想要帮忙。
“火车。”刘长河说道:“他们要先跟大部队一起回魔都,然后再从那边回来。”
“在市里的火车站下车,对吧?”
“嗯,招弟是那么说的。”刘长河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故意装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接人就算了。反正市里有的是长途中巴,让他们自己坐车回来。在国外混了那么久,就这么几十里路,还用得着接?”
“去一趟呗,反正你又没事。”听了刘长河这话,姚金枝在一旁有些不乐意了:“天天待在家里干什么?打牌么?你就是让麻将黏住了,脱不开身,是吧?”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让麻将黏住了,还得不脱身?我平时打牌的次数算多么?不就是前天玩了一回么?”刘长河梗着脖子反驳道,就像是个不服输的小孩子一样。
“是是是,你就玩了一回。”夹了口菜,一边吃,姚金枝一边翻了个白眼:“一天一次,一次一天。叫你回来吃饭,你都不干,非要端着碗边打边吃。你看看,有谁跟你一样?亏你还好意思说。”
“你,算了算了,不跟你说,懒得费那个劲。”说不过自家老婆,刘长河只能把视线转向陶大勤,端起杯子碰了下,故意换了个话题:“黑佬啊,你那房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弄?是打算过了元宵就开始弄,还是打算再等一阵子。要让叔说啊,最好早点开工。要是等到开春,大家伙儿都要下地,人手上可能会有点麻烦啊。”
往前倒几年,村里有人家想要盖房的话,都不用请建筑队,只要负责准备好饭菜,有的是乡亲们过来帮忙。到了现在,这个传统还是没变,只是有些人家想要盖好几层的小楼,乡亲们没有那个技术,这才便宜了镇上H县里的建筑队。
陶大勤的家在岭上,无论是地形,还是他手头上可以动用的资金,都注定了他不能像富裕起来的那些乡亲们一样,直接盖个好几层的小楼。
起个院子,盖几间宽敞的平房。
需求不大,恰好适用于村里的老传统。所以,刘长河这才会有如此一问。
“那就过了元宵就开始吧。”想了想,陶大勤给出了回答。
一方面,确实是有些担心人手不够。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让出位置来,毕竟招弟和园金姐弟俩难得回来一趟,自己总不好一直住下去,占着他们的房间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