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组织队伍出来玩龙灯?
往大了说,是想要传承原来的老传统,不想让这种颇具特色的民间风俗在越发先进的时代背景下渐渐消失。
往小了说,是村民们耐不住寂寞,想要追求成就感。好吧,其实这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无论是跑旱船,还是扮演蚌精,又或者踩高跷,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至于舞动那条长龙,因为其中不仅需要每个人的能力,还非常讲究配合,所以难度还要更高一些。
在农闲时间里,好不容易练出了这么一手技能,总要找个机会在人前展示一下。要不然,那么多的汗水不就白流了么?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大家伙儿才会对今天的活动如此积极。至于能赚到多少喜钱,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喜钱?那是什么?”跟着队伍往前走,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听到还有‘喜钱’一说,好奇宝宝似的克莱尔又忍不住追问起来。
“喜钱啊,那是……。”挽着克莱尔的胳膊,刘倩倩一边照顾她,一边为她解释。这丫头的注意力有一大半都放在了摄像机上,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脚底下,要是有个台阶,说不定就会把她绊上一跤。
在刘倩倩的解释下,克莱尔也慢慢的弄清楚了喜钱是怎么回事。
玩龙灯这项民俗活动,是何时起源的已经不得而知了。究其来历,有可能是出自于人们为了祈求风调雨顺而举办的祭祀活动,也有可能打一开始就是正月十五的灯会活动中的一项。
不过,因为活动中的主角,也就是那条‘龙’,是民众心中祥瑞的象征,也是因为活动本身很热闹很喜庆,于是,渐渐的就演变成了‘如果遇到了什么喜事,家中又有闲钱的话,那就请人来家里耍一耍,以助兴致’的套路。
也就是说,最早的时候,这项民俗或许是出于民众自发,参与者们都是自愿参加,并没有报酬一说。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它却慢慢多了另外一种性质,简单来说,就跟家里出了红白喜事要请大和尚或者道士来主持堂会一般,也是要封红包给喜钱的。
“我明白了。假如我要举办派对的话,可以打电话联系乐队让他们过来助兴,然后,我要为他们准备一笔出场费。是这么个套路吧?”用自己生活中曾经遇到过的状况做了个类比,看到刘倩倩点头,克莱尔一边露出了然的神色,一边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刘,跑一场活动,能拿到多少钱啊?”
“不好说。”刘倩倩笑着回道:“这又不是摆摊子卖东西,没有定价的。能拿到多少钱,要看谈得怎么样。”
“一场半个小时左右,大概能拿个两千左右。”边上的刘宏树插嘴说了个数字。
“两千?”克莱尔有些怀疑:“你确定么?”
“我以前跟着跑过两次,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刘宏树点点头:“不过,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有没有涨价,我就不知道了。”
“不会吧,这么少啊~。”两千块本就不能算多,更何况,队伍里这么多人呢,平摊到每个人头上,最多不过几十块而已。这么一算,也难怪克莱尔会觉得少。
“关键不是能挣多少钱,大家伙儿就是想要热闹一下。”
“哦~。”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到了一块相对空旷的空地上。此时,前头传来了一声招呼声,然后,就看到大家伙儿纷纷拿起了手里的道具,开始在空地上摆开阵势。
“唉?唉?”刚刚才听说是要去客户那边上门表演,怎么这会儿的状况又不一样了呢?这儿既不是商店门口,也不是谁家的院子里,这是在给谁表演啊?因为这个突然之间的变化,克莱尔又露出了一脸懵逼的表情。
“来,这边来,别挡着位置。”胳膊上稍微用力,刘倩倩把克莱尔拉到了一旁。看到这姑娘有些搞不明白状况,她又开口解释了一番。
无论是玩胸口碎大石的杂耍艺人,还是撂地说相声快板的,都要先演一场不要钱的,让观众们知道你的本事,然后你才能开始卖艺赚钱。
说白了,现在摆开阵势,主要就是为了展示一下实力,方便那些有意向的潜在客户做出判断。毕竟掏钱雇人的客人也不是傻子,你要是耍不好,谁会花那个冤枉钱请你上门,对吧?
“原来是这样啊。”
理由是什么不重要,对于克莱尔来说,眼前即将开始的表演才是最要紧的。二话不说,她赶紧举起了手里的小摄像机,在场地前方来回跑了两趟,选了个最好的位置,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做好了拍摄的准备。
“咚咚咚咚~!”
鼓点声响起来了,然后是锣和钹,转瞬间,富有节奏又满是传统韵味的锣鼓点儿喧嚣大作,各自站好了位置的乡亲们也随着节奏舞动起来。
当中是一条彩色长龙,排成一列纵队的老少爷们,从前到后依次摆动着手里的撑杆。最先是龙头,然后是龙身,最后是龙尾,在他们的操作下,整条长龙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空中翻滚游动,划出了一道道优美又极富力量感你的曲线。
长龙左右,各有一架旱船和一个蚌精。单独看,无论是跑旱船的,还是扮演蚌精的,都表演的很好,而当两者结合起来,更是营造出了一出‘乘船采蚌’的好戏。
大阵的最前面,是三个超级大脑袋。别的地方,这些大脑袋的造型或许会做成小孩子,也就睡俗称的福娃,但在这里,却是换成了福禄寿三星的造型。配合上各不相同的‘官服’,这三个憨态可掬的福神显得很是喜庆。
而在大阵的后方,也就是长龙的后面,是四个踩着高跷的人。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同一个颜色的,但是,从他们手里拿着的道具来看,这四个人扮演的却是不同的角色。
比如那个抱着琵琶的,扮演的是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那个手持双鞭,肩头趴着一只狐貂玩偶的,是在扮演西方广目天王魔礼寿;还有拿着一把道具长剑的,扮演的是南方增长天王魔礼青。最后,还有同属高跷队中一员的陶大勤,他手上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明显是在扮演北方多闻天王魔礼红。
在绝大多数的舞龙队中,都不会出现这四位代表着‘风调雨顺’的天王形象,说起来,这也可以算是陶大勤家乡的一份独有的特色了。
“好~~~!”锣鼓点儿越发热闹,场地中的乡亲们也越发来劲了。随着他们的动作,渐渐聚拢的人群之中,终于出现了响亮的叫好声。
手持摄像机的克莱尔,通过镜头看着这一切,她的小脸上也露出了惊喜又兴奋的表情――在不列颠岛那边,可没有这么地道的表演,唐人街那边的舞龙舞狮,虽然也很热闹,但终究还是少了些韵味。
不仅克莱尔是这个反应,站在大阵边上的露西和雷蒙德,同样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们两个也被乡亲们的表演给镇住了。说实在的,哪怕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不觉得这些乡亲们能有如此精彩的表现,毕竟他们平时看到的乡亲们身为农民的那一面,跟现在这种民间艺术家的感觉实在差的太远了些。
有趣的是,就在三人因为乡亲们的表演而震惊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之中,也有一些人因为他们三人的存在而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卞之琳的《断章》中有一句诗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这话套用到现在,简直最恰当不过了。
对于居住在县城里的这些围观群众来说,舞龙队倒是一点儿都不稀奇。算上春节和中秋,频率高得话,一年甚至可以遇上三次。可是,无论是哪一年的哪一个节日,他们遇到的舞龙队里,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外国人――克莱尔三人虽然没有参与到表演之中,但他们却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正是这套衣服标明了他们的身份,证明了他们并不是单纯的游客。
“看那个外国姑娘,她手里拿着摄像机呢。你说,是不是外国电视台派过来的记者啊?”
“有可能,人家外国佬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口。”
“啧啧,这要是‘接’了龙,可就太划算了。”
“可不是么,说不定就上新闻上报纸了呢,还是国外的。”
“咱们这个小县城里,难得有人上电视。别说中央台了,省台那边都没上过几次。这回可好,一下子露脸露到外国去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你这是想要露个脸么?哈哈,去呗,接个龙,不过几千块钱的事。”
“去去去,我家又没有了不得的大喜事,接什么龙。对了,你家小子不是带了朋友回来么?年后要结婚了吧,要我说啊,你接一个呗。”
在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个人走出了人群,来到了大阵前,找上了一看就像是负责人的刘德水。
“老师傅,过年好啊。”一边给刘德水发烟,来人一边说出了他最想要听到的话:“你们这是哪儿的队伍?我想要接个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