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几乎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是一把铁锁,有些已经锈迹斑斑。
门上所贴的春联早已褪尽颜色,只是依稀可辨“人和”、“福临”之类的字样。
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一片凋零破败之相。
杨蓉忍不住向着叶白微微靠近,自言自语道:“这简直是鬼村啊。”
接着她又看看前后,言语中颇为无奈:“一个人都没有,该从哪里查起呢?”
“别急。”叶白有看看手表,“再等一会儿。”
转眼间,到了十一点多。
寂静的村庄上空飘浮着矿山吹来的煤灰,更有遮天蔽日的感觉。
看上去宛若起了一场大雾,
那些破败的老宅子静静地伫立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间,
“二二七”似乎到处都隐藏着秘密。
渐渐地,随着响午的到来,老村里也显露出一丝活泛的迹象,
似乎在挣扎着像罗洋村新址证明自己尚未彻底消亡,
几栋老宅子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但是在同样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很不起眼,漂浮一阵后就消散无踪。
叶白抬手发动了吉普车,朝最近移动升起炊烟的老宅子开去。
老宅里只有一对老夫妇。
老妇躺在堂屋中的一把木质摇椅上,脸色蜡黄,双眼紧闭,
如果不是胸口略有起伏,叶白几乎认为她已经没了呼吸。
老汉倒是还可以佝偻着行走,正在饭锅里搅着面汤,
估计那些漂着菜叶和土豆块的黏煳煳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晚餐。
杨蓉主动上前,礼貌的连打了几声招呼,
老汉只是缓缓的转过身来,用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接着又继续慢腾腾的搅合着那锅面汤。
杨蓉还想再问,叶白就拉住了她的小手,用手在自己耳边比划了几下,低声道:“别费劲了,他听不见。”
正说着,老汉忽然抬起右手,用手里的饭勺指指西侧。
既像指明方向,又是逐客令。
叶白说了声打扰了,就带着杨蓉退了出来。
西侧也是一栋带着院落的老宅,屋顶冒着断断续续的黑烟,
院子里虽说不太整洁,但是仍能看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叶白在铁门上敲了几下,屋内很快有人出来响应。
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披着灰色羽绒服,边走边剔着牙:“找谁啊?”
“大爷,我是外地的。”叶白挤出一个笑容,隔着铁门递过去一根香烟,“到这儿打听点事。”
“买煤么?”老者接过香烟,看了一下牌子,别在耳朵后面,“直接去矿上就行啊。”
“不是买煤。”叶白又递过一根香烟,帮他点燃,指指刚才去过的老宅,“那里的老爷子让我过来的。”
“嗐,老六啊。问他也是白搭,他耳朵背,早就听不见话了。”
老者抽着烟,上下打量着叶白,“你想打听什么事儿啊?”
此时也没有必要隐瞒了,叶白掏出警官证,简单说明了来意。
老者倒没显得紧张,拿着警官证查验一番,抬手打开了铁门,让叶白和杨蓉进屋细说。
老者一个人居住,屋里陈设简单,还算干净整齐。
坐在炕头上,叶白先和老者闲聊了几句。
交谈中,叶白得知老者姓陈,丧偶独居,
正是老板娘让两人找的罗洋村的老书记,
他有一个儿子在大角山开矿。
老头不习惯新村的生活环境,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怪不得叫老六的耳背老人让他们来这里打听。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公干?”陈老者看着叶白,弹弹烟灰,同时招呼杨蓉从一个笸箩里拿干枣吃。
叶白想了想,问道:“田书记,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那可长了。”老人呵呵地笑起来,“我就是在这出生的,今年六十八了,你算吧。”
“好。”叶白单刀直入,拿出江亚的照片,“你认识这个人么?他叫江亚。”
“你等等啊。”陈老者找出花镜戴上,拿着照片仔细端详着,
半响,他拍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是他啊,你说江亚,一时间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村里人以前都叫他狗蛋,狗蛋的,
狗蛋他爹原来是矿上的,取了他母亲有五六年了,
结果女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就这,狗蛋他爹没少被村民调侃,
后来有一年冬天,村里唱大戏. .
戏班子一走啊,狗蛋他娘居然就怀上了。
大伙私下里都说这肯定是狗蛋他娘和戏子的种儿……
孩子都生出来了,那怎么办,那只能养着,
狗蛋长大后,果然一点都不像他爹,
后来狗蛋他爹对母子俩是三天小揍,五天大揍,
孩子都上小学了愣是不取个大名,一直叫他狗蛋,
后来还是学校老师也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江亚,
江亚的母亲一直省吃俭用,供着江亚去市里上了高中,
结果还没等江亚高考,她母亲突然上吊自杀了,
后来听说江亚因为这事辍学回了家,跟他爸草草办完葬礼后就出去打工了。
这一走,两人就没回来过。”
杨蓉拿着小笔记本记录着,心中感叹,果然大部分罪犯背后都有各种糟糕的早年经历。
这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杨蓉心中一下子情绪复杂起来。
一旁.的叶白听完陈老者的讲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狗蛋家……你还记得在什么地方么?”
陈老者大手一挥:“知道,我带你们两个去吧。”
罗洋老村西北角,两间孤零零的土坯房,
外围是小小的院落,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苹果树,
枝叶落尽,荒草疯长的地面上隐约可见干瘪发黑的落果。
叶白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然后回到车里拿了两副手套,让杨蓉戴好后,又拎起撬杠走到院门外。
铁制院门已经锈迹斑斑,摇摇欲坠,有些铁条甚至已经彻底烂断。
他托起门上的铁锁,查看一番后,对杨蓉说道:“铁锁上没灰,锁眼上没锈,有人来过。”.